老人又看莫天悚半天,最后道:“你的剑杀气太重,最好不要轻易出鞘。见到老人也不施礼,小伙子,你太没有礼貌!”
    莫天悚立刻改正,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点头鞠躬:“萨拉玛里坤!给你补上就是,这么小气!见到远方的客人,你也没有施礼,难道很有礼貌?”
    老人失笑,转身朝前走去:“跟我来!”
    莫天悚急忙跟上去,直接当大家是老朋友了,很熟落地问:“方子华你老是不是认识?吐拉罕和你老很熟悉吗?她美不美丽?”
    老人深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昆其,他被方子华害死了!吐拉罕的眼睛像蓝天一样,头发像流水一样,牙齿像珍珠一样。你说美不美?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莫天悚愕然,一个生活在荒漠中的畏兀儿老人居然能掉书包?红颜薄命又是什么意思?梅翩然不好好的吗?
    老人又朝莫天悚看一眼,苍凉而严厉地道:“不管你是为什么来的,吃过东西后就和达乌提一起离开!达乌提在叶尔羌河边看见的那个女人不是吐拉罕。吐拉罕两年前就被人害死了!”
    莫天悚更惊奇,见老人似乎很难过,迟疑片刻,轻声问:“布瓦(大爷),你老高姓大名?”
    老人没有理会莫天悚的问题,默默地朝前走。
    莫天悚也不再出声。感觉并没有走多远,眼前的景色忽然一变,他们进入一个山沟中,两旁山崖陡峭,有如刀削,彩色的山石与刚才的黄沙形成鲜明的对比。最妙的是,这里空气湿润,地面潮湿,瓦砾中生长着永恒的胡桐,加上一片金黄色的茂密芦苇,构成一幅别处没有的生动画面。莫天悚简直看呆眼,喃喃问:“这是哪里?真美!我们这么快离开罗卜淖尔了?”
    老人很幸福地笑了:“这里在库鲁克塔格山南麓的一个隐秘山谷,叫做阿提米西布拉克,在罗卜淖尔的边缘。在畏兀儿语中,‘阿提米西’是‘六十’的意思,‘布拉克’是‘泉水’。这里一共有六十个泉眼,其中三十个苦咸水泉眼,三十个甘甜水泉眼。沙漠里水就是生命,阿提米西布拉克是罗卜淖尔荒原里的桃源。我们这么快能从孔雀河来到这里,叫做缩地成寸,没见过吧?”
    几只手掌大的绿色精灵从眼前掠过,居然是莫天悚看熟了的水青凤尾。莫天悚正想打破僵局,立刻大惊小怪叫起来:“蝴蝶!蝴蝶啊!”
    老人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冷冷道:“难道你从来没见过蝴蝶吗?大惊小怪!”
    莫天悚道:“达乌提告诉我吐拉罕是蝴蝶仙子。晚辈蒙她搭救,却从来没见过她,很想向她当面道谢。”
    老人停下脚步,盯着莫天悚冷哼道:“你怎么知道吐拉罕是水青凤尾?还说你不认识吐拉罕?”
    莫天悚也停下来,不服气地道:“布瓦,刚才是你说的吐拉罕已经过世。晚辈是认识几个水青凤尾,不过她的名字不叫吐拉罕,而叫梅翩然。”
    老人又仔细打量莫天悚,态度明显变得友好,轻声道:“原来你认识古丽尼莎的女儿。你真是给翩然取名字的那个莫天悚?我叫乃吉木丁。”
    莫天悚无比吃惊地喃喃问:“这么说吐拉罕和翩然不是一个人?”
    乃吉木丁又开始朝前走,淡淡道:“谁告诉你她们是一个人?”忽然间恍然大悟一般,“这次去叶尔羌河叫刀郎救你的是翩然!刚才你浇水也是翩然教你的。这孩子,回来了也不说来看看我。”
    莫天悚迟疑道:“你老和翩然很熟悉?其实翩然什么都没有教我。”
    乃吉木丁不答:“翩然不是跟你娘到中原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上次她回来把吐拉罕带走,结果吐拉罕再也没有回来。这次她回来又想干什么?”
    莫天悚听胡涂了,赔个笑脸,小声道:“布瓦,带走翩然的不是我娘,是我兄弟的娘。不过她现在也过世了。吐拉罕和翩然很熟悉吗?”
    乃吉木丁轻叹道:“要是没有吐拉罕的照顾,梅翩然等不着孵化就被沙漠里的太阳晒干了。唉!当初我问古丽尼莎是不是能留下,她不肯,要去找曹横。结果怎样?”
    “爷爷!怎么你去了这么半天还没有把客人带来?”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美丽小姑娘从山坡上飞快地跑下来,穿着轻纱,按照畏兀儿的习俗梳着满脑袋的小辫子,每根辫子上都缀着几颗珍珠,但她身上的衣服无疑是汉族打扮。小姑娘一瞬间就来到他们面前站住,好奇地盯着莫天悚目不转睛地看,抿嘴笑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古怪!你的样子比姐姐说的还好笑。”
    莫天悚很尴尬,抱拳道:“在下莫天悚,姑娘怎么称呼?”忍不住偷偷瞄乃吉木丁一眼,看来以前的想法大错而特错,老家伙的日子过得一点也不艰苦。
    小姑娘主动牵着莫天悚的手朝山上跑去,笑道:“你就是给翩然妹妹取名字的少爷莫天悚吧!我听达乌提说还不敢相信呢!爷爷叫我阿勒罕,你也可以这样叫我。不过我并不是畏兀儿人,还想要一个汉人的名字,不如你帮我取一个吧!”
    这小姑娘明显比老家伙好对付。莫天悚立刻讨好地笑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我真的想不到沙漠之中能有姑娘这样美丽的仙子,叫你云霓好不好?”
    阿勒罕拍手叫好。乃吉木丁跟上来,淡淡道:“少爷的诗大有深意!不知道是谁的‘信难求’,什么东西又‘或可睹’?”
    莫天悚笑道:“这是李太白的诗,晚辈不过胡乱念念,哪有深意?”
    阿勒罕不悦地叫道:“哎呀爷爷,你再耽搁,姐姐做好的饭都要凉了!少爷是翩然的朋友,肯定帮我们,不会去抢您的宝贝!少爷,我们走快一点,别理爷爷!他就是喜欢啰嗦。”拉着莫天悚跑得更快了。
    莫天悚十分勉强才能跟上她的脚步,尽管知道水青凤尾个个轻功出色,依然说明阿勒罕的造诣不抵。
    很快爬上半山腰的一块台地,差不多已经是黄昏。眼前居然是一汪小海子,海子旁边是一排土坯房子,房子前照例是葡萄架。海子边上拴着一艘“卡盆(独木舟)”达乌提和一个比阿勒罕大一两岁的女子在“卡盆”边汲水。女子刚刚把水提上来,达乌提就殷勤地接过去。这次是女子在唱歌:“罗卜海子里的水很大,鱼儿在歌唱,罗卜人循着歌声去撒网”斜阳普照,碧波荡漾,倒映着周围的胡桐木和岸边的汲水姑娘,无疑是一幅绝美的画卷。莫天悚进山谷就觉得这里美丽,到山腰才知道美丽的地方在这里。沙漠戈壁中突然出现如此美景,便如冰天雪地中看见盛开的牡丹花一般,让莫天悚几乎看傻了。
    阿勒罕高声叫道:“姐姐!达乌提大哥!我把少爷带回来了!”
    达乌提抬头得意地笑道:“三爷,你可真磨蹭,怎么这时候才到?以后该叫你‘莫斯姆斯’了!”
    莫天悚莞尔,高声道:“你就这样叫吧!我是无所谓的。回去万一克丽娜问我为何‘莫斯姆斯’,我就告诉她,有一个人在一个仙境遇见一个美丽的仙子,我如果不‘莫斯姆斯’,岂不是啊哈,后面的话我不说克丽娜也会明白。”
    达乌提顿时很着急,涨红脸吼道:“三爷,你可不能随便胡说八道!克丽娜才刚刚原谅我!”
    莫天悚沾沾自喜地哈哈大笑,正想再加把油逗逗达乌提,一眼瞥见乃吉木丁脸色很不好看,立刻老实下来,赔个笑脸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乃吉木丁冷哼道:“阿勒罕,看见没有?这个人不老实!”
    阿勒罕却并不在意:“他又没有说错!我觉得姐姐比仙子还美丽呢!”拉着莫天悚的手,转过海子,穿过葡萄架,来到屋子里。先大声宣布自己的新名字,又介绍姐姐娜孜拉给莫天悚认识。原来用木遁带走达乌提救莫天悚的是娜孜拉,倒也不是有意让莫天悚在胡桐树里卡那么久,而是她斗不过娄泽枫,顾不上莫天悚先逃走搬救兵。后来乃吉木丁过来,才引走娄泽枫,放出莫天悚。
    娜孜拉看着莫天悚的样子就好笑,只说他们没有男人的衣服,不然就拿出来了。
    莫天悚朝乃吉木丁看一眼,心忖老头子穿的难道不是衣服?可惜他不好问出来,吸吸鼻子说没关系。阿勒罕请莫天悚和达乌提、乃吉木丁都围坐在炕上的大餐布边。
    娜孜拉一手端盆,一手执壶,请大家逐个淋洗净手,并递给大家干净毛巾擦干。阿勒罕端来几盘子烤鱼。莫天悚早饿坏了,抓起鱼就吃,竟然十分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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