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悠然笑道:“财帛动人心。我再悬以重赏,见利忘义的绝对不仅仅是在下一人。就算是清高如先生,不也指望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留在本地吗?”摸出一颗独门秘制的信号弹放在桌子上,“看来平王是不可能见我的了。这个请先生拿着,日后若是需要在下帮忙,又或是平王改变主意,点燃上面的引信即可。”
    周洪犹豫片刻,拿起信号弹收好,迟疑道:“三爷真的有把握让我等合法居留本地?”
    莫天悚正色道:“绝对可以!因此先生回去以后要劝服身边的人,少做无谓牺牲。先生不信我,也该信我二哥。昔日莫某跟随历瑾将军督军杂谷,并为伤一人之命,先生安能断定莫某一定会让勋阳血流成河?”
    周洪的确是更相信莫桃的为人,自然也了解过杂谷之役,就是莫桃和项重比武的情况他都知道了,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迅捷地来客栈莫天悚谈判了,又犹豫片刻,然后低声道:“带着你的人快走吧,平王已经知道三爷又回到勋阳。”
    莫天悚笑一笑,拱手道:“谢了!先生就这样回去可以吗?”
    周洪深深一叹,黯然道:“我还有点办法,可以不让平王知道我的行踪。三爷,勋阳百万人的祸福可都在你一人身上啊!多保重!”
    莫天悚和十八卫骑的都是好马,来去如风,又名声在外,等平王组织好人手,由牛兴敬亲自带队扑到勋阳的时候,这里早已人去屋空。牛兴敬抓住客栈的老板泄愤,一口气制造出七八具尸体,扬言谁日后再收留莫天悚一伙儿人,谁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牛兴敬此举严重激怒莫桃。莫天悚一行又回到军营以后,项重因为世子的强烈反对,大军还未开拔。莫桃去找到历瑾,怂恿史杰做先锋先去勋阳。
    李佳原向来是采取敌进我退的战术,项重以往多次围剿李佳原,都因为山里地形复杂而被李佳原走脱,项重暗忖先让史杰去试试也好,正好让京城来的这一群狂妄之徒知道打仗不是儿戏。果真认命史杰做先锋。
    史杰因不是湘王嫡系,在以往的战斗中倍受排挤,心里早憋着一口气,这次有历瑾相助,决心做出点成绩给项重看看。接令后就想连夜急行军,早点到达勋阳,不想莫天悚问他:“从前你们日行军多少里?”
    史杰道:“快的时候不过百里。回到勋阳最快也得明天晚上。”
    莫天悚道:“那这次走五十里便休息,不派前锋探路,大家一起行动。”
    这简直就不附和行军原理嘛!很容易让敌人偷袭。史杰愕然,就是莫桃也反对。只有历瑾对莫天悚充满信心:“你就听三爷的,绝对没有坏处。李佳原敢来偷袭,肯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日行军仅仅五十里不到。一直到第三天,他们距离勋阳还有三十里路扎营休息。刚刚吃完晚饭,历瑾突然找到史杰,让他选出一千精锐骑兵配合历瑾带来的一千侍卫,组成一支两千人的突击队奔袭李佳原。
    李佳原部属万人,分作四个屯,且耕且战。以往官兵到达勋阳以后,为避免疲兵作战,总要在勋阳修整一段时间才会发动攻击。目前正是春耕时节,错过农时,一年的收成都是问题。探子回报这次官兵的行动比哪次都慢,先锋又是从前毫不起眼的史杰,李佳原根本没放在心上,各屯人马也没有集合,不过是加派了一些放哨的。项重想留着他的意图他也知道一些,怕袭击史杰反而惹来项重,他也没有派人偷袭。
    牛兴敬负责的军屯是离勋阳最近的一个屯,周洪多次提醒他注意,莫天悚擅长偷袭,他却没放在心上,还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就你们读书人也懂打仗?他们行军的速度像乌龟爬一样慢,连个先锋也没有,一看就是不懂带兵的人。平王说了,朝廷有意削减湘王护卫兵,项重并不想在这时候和我们打,派史杰不过是给历瑾做做样子敷衍朝廷的。等探子看见他们动了以后,我们再采取行动也不迟。”
    周洪不好说出自己与莫天悚会面之事,劝说的语言就显得苍白,劝说多次,牛兴敬就是不信。他早派出探子密切注视史杰大军的行动,认定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天黑后,探子回报说史杰又只行军五十里,在距离勋阳还有三十里的地方扎营。牛兴敬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回到房间里,放心大胆地搂着柳青儿做美梦,茫然不知史杰亲自领着两千人已经到了他们的门口。
    黎明时分,史杰传令在一片树林里面隐蔽休息。梅翩然和凌辰一起领十八卫悄悄接近军屯。梅翩然跃上树顶观察片刻后下来,把哨兵的位置详细说给十八卫听。十八卫悄然出击,哨兵连叫都没叫一声,便全部被解决。
    史杰发起攻击。官兵冲进军屯的时候,牛兴敬部属大都还在睡梦中。连牛兴敬都是被莫桃从床上抓住的,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就被押出去,神情别提有多精彩。偏偏莫天悚又笑嘻嘻道:“如何?牛帅,你的绿帽子是带定了!来人啊,好好照顾青儿夫人,送她去后面的大营里和项将军团聚。”
    牛兴敬的神情不免更是精彩,忽然挣脱卫兵,一头朝墙上撞去,却撞在一个不软不硬的物体上,抬头一看,乃是莫桃。
    莫桃淡淡道:“看牢一点,再出问题,唯你们是问。”卫兵恭敬地答应,半推半拉把牛兴敬弄走了。
    是役,杀敌尚不足百,俘虏两千多,整个军屯没有一人逃脱,己方只有史杰的一个卫兵贪功冒进不幸身亡,其余不过十几人轻伤。史杰大获全胜,不等李佳原得到消息反扑,他已经撤出山区。
    历勇公公将一份奏折放在皇上的书桌上,躬身禀告道:“万岁爷大喜。勋阳大捷,活擒匪首李佳原的元帅牛兴敬。现在三爷在宫门候旨召见。”
    皇上抬头兴奋地道:“宣!”拿过奏折,打开观看。
    莫天悚进房跪下,正要山呼万岁,皇上起身招呼:“这里没别人,不用跪了!你不留在勋阳,这么急赶回来,又想要什么赏赐?”莫天悚走进皇上的书桌,嘿嘿傻笑:“万岁爷实在是太英明了!草民有个问题想请教万岁爷,湘王护卫兵不过五万,已经让万岁爷觉得如同芒刺在背,荆襄流民过百万,万一全部起兵造反,万岁爷是不是更得头疼?只有让流民附籍,在当地安居乐业,才能永久消除流民隐患。”
    皇上怒道:“莫天悚,怎么朕每次让你做点什么,你都要让朕做出让步和牺牲?户籍是征派徭役和纳税的依据,如果准许农民随便离乡,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全天下不是都乱套了吗?你提议让流民附籍,置国家法纪和章程于何地?”
    莫天悚正色道:“昔鲧冒死盗息壤,以堵治水,而水患不绝,自己还被黄帝派祝融杀死在羽山下。其子禹持斧开大山,以泄治水,江河归流,百姓感戴,拥为夏之国君。万岁爷愿意做鲧还是愿意做禹?”
    皇上冷笑道:“哦,按照你的办法,置国家法度于脑后,让流民附籍就是禹了?莫天悚,你究竟得了李佳原什么好处?”
    莫天悚赔笑道:“草民见也没见过李佳原,万岁爷如果想要,草民过些日子可以把他的头献给万岁爷。附籍提议根本是为万岁的社稷打算。赋税是国家的根本,荆襄百万流民无籍不用上税,致使国家赋税大量流失,又因流民闹事,每年还需花费大量军费银子。如果让他们附籍,一是大片良田得到开垦,百姓安居乐业;二是可得大量赋税充盈国库;三是断去湘王养兵借口,四又能彰显出万岁爷仁德的王者风范。一举四得,何乐不为?”
    皇上不觉有些心动,沉吟道:“你甫到勋阳就打了一个大胜仗,难道还怕李佳原不成?怎么总是想为他们说话?”
    莫天悚谄媚地笑笑道:“万岁爷知道我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最要紧是能赚银子。刘仝伏法不过十来年光阴,李佳原又在同一地方闹事。李佳原不可怕,草民是怕杀了李佳原,勋阳又冒出一个刘佳原、张佳原什么的,又得花银子打仗,又烦心又划不来。再一个,万岁爷在湖广多出一个勋阳府,草民也可以在勋阳再开两家药铺,多个赚银子的好地方。”
    皇上失笑,想了想道:“设置勋阳府可以,但你要拿李佳原的人头和项重的护卫兵来换。”
    莫天悚忙道:“草民也正想和万岁爷说说项重。五万训练精良的军队白白解散似乎有点可惜,万岁爷看是不是将他们去长城外戍边?不过长城外毕竟是苦寒之地,为表万岁爷仁爱之心,是不是在戍边之前让项重升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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