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刚在房间中安顿下来,北冥就进来告诉他,莫桃几天前突然失踪,谷正中怎么找也找不着他。莫天悚不免又舔一段心事,加之这消息竟然是从蜀地的暗礁传过来的,没人能分辨真伪,更不清楚闇没何以会告诉他们此事,莫天悚就更是心烦。别无他法,只好派人去入川查看。好在追日收编了昆明附近从前暗礁的人后,他们的人手比以前充足很多,除精心选出二十个人跟着凌辰和莫天悚一起出发以外,再抽调些人入川完全没有问题。
    和北冥谈完,莫天悚让人去叫高立丰过来,开门见山道:“高掌柜,你能不能接你女儿回家去住?”
    高立丰非常诧异地问:“荷露惹三少爷不高兴了?”
    莫天悚摇头:“高掌柜别误会,让荷露做丫头本就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从来没当荷露是丫头。我偶然听荷露提过,她乃是高掌柜的全部希望,做一个丫头实在是太委曲她。高掌柜可以留意一下昆明的书香门第哪家合适,等我回来以后,我让知府去你们家里提亲,绝对让荷露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高立丰甚是意外地看莫天悚一眼,苦笑道:“不瞒三少爷,荷露还从来没离开过昆明,她阿妈甚是思念她,刚才我还问荷露能不能回去住一夜,荷露说沁梅这次没跟出来,三少爷夜里没人使唤,她脱不开身子回家。”
    莫天悚头疼地道:“怎么脱不开身?高掌柜尽管带她回去就是!我晚上从来不要任何丫头伺候,即便要丫头,难道诺大的榴园还找不出一个丫头?”
    高立丰迟疑道:“三少爷真就如此讨厌荷露?”
    莫天悚更是头疼地皱眉:“高掌柜,难道你不明白,我一丁点也不讨厌荷露,可也不喜欢她。你还真舍得让荷露当个丫头?现在你们也没有外债,高夫人的病也全部好了,正该一家人团聚,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何苦让荷露跟着我?今夜你带荷露回去住,从明天起就别让她再来榴园了。”
    高立丰还想再说,莫天悚不耐烦地摆手道:“荷露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你说说当铺筹备得如何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张?”
    高立丰道:“都筹备好了,等吉日到了即可开张!”
    莫天悚疑惑地问:“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还没有找着两个朝奉吗?这么快就找着人了?”
    高立丰苦笑道:“我一个徒弟叫岑沾的,带了不少达昌的人过来。”
    莫天悚还记得岑沾,乃是高立丰离开达昌时指定的继任者,后来被许进撤换下来,原本还一直在达昌供职,但许进带礼物来榴园见到荷露后不久,岑沾就带着一大帮子人离开达昌。愕然失笑道:“你不是坚持不用达昌的人吗?怎么还是用了达昌的班底?”
    高立丰叹息:“他们都和庄诚搞不到一起去。凡是当铺学徒的离开当铺后,都很难找到其他的饭碗。听说我又在筹备当铺,找到我,我也不好拒绝。”
    莫天悚莞尔:“我也正想和你说说这个。当铺伙计,平常习惯是别人求他,长期养成臭架子,狗眼看人低。你回去跟他们说,泰峰的规矩不同于达昌,来当东西的,不论贫富,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要记得和气生财,别让人把当铺的伙计都全部当成夜壶,转什么行业别人都不要。以后我要是看见我们的哪个伙计怠慢客人,立刻开除。还有,当铺的柜台不要做得那么高,像要吃人一样。”
    高立丰甚是意外,还想多说两句,可是莫天悚赶路到底还是辛苦,早就累得很了,打个哈欠道:“你先回去吧,以后遇见问题找大少爷就是。记得把荷露带走。”
    翌日,莫天悚带人浩浩荡荡地出发。荷露昨夜被高立丰又哄又骗带回家,没有再出现,莫天悚大大松一口气。嫌前几天路上实在是走得太慢,整理出不少行李放在昆明榴园,吩咐凌辰尽量走快一些。
    他有意锻炼万俟盘,每天都要万俟盘在前面开路。万俟盘也并没让他失望,一路之上再看不出窝囊的痕迹,不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处理事情大方得体。莫天悚甚是高兴,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就是在马车中闷得发慌。
    不久他们进入山区,天气冷得很,不少地方都有厚厚的积雪,道路变得非常难走,行程不得不又慢下来。
    这天,他们投宿的地方又只有一间大通铺。前几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整个房间都是给莫天悚一个人用,其他人搭帐篷露宿,但今天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莫天悚便坚持留在马车上把房间让给大家住。
    莫天悚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雪,又对雪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路上被凌辰盯得很紧,也没办法掀开车帘子看看雪景,此刻大家都在忙碌,马车上没有人,便偷偷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一股寒风猛地灌进马车中,莫天悚倒是觉得精神一振,很想下车走走。
    探头张望一下,四周正好没有人,把帽子向下拉拉压在眉峰上,回手拿一件貂皮的披风披上,做贼一样跳下马车,一溜烟出了客栈门。
    正是将黑未黑的黄昏时分,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崎岖的山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披着银装的苍莽群山气势非凡,让人顿时就变得十分渺小。
    莫天悚看得起劲,万俟盘跑出来,老远就嚷道:“我的三少爷,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快回去!”
    既然被人发现,莫天悚也知道不回去不行,留恋地朝路上再看一眼,惊奇地发现风雪中竟然有一个骑马的身影。因为刚过完年,他们一路上几乎没有遇见过一个行人,这条路本来就艰险,单身赶路原本就少,在这时候还单身赶路让莫天悚觉得很奇怪,叫道:“阿盘,你去看看对面那个人什么路数。”
    万俟盘着急地拉一把莫天悚:“你先回去好不好?这里只有这一间客栈,那人肯定也会来客栈投宿,到时候问问他就知道了。”
    莫天悚不太甘心地嘟囔道:“有什么都别有病!”
    回去刚钻进马车,凌辰亲自端着小灶食物进来。倒是没有多说,淡淡道:“离开大山我就去买个丫头回来。不找个人盯着你看来是不行!”
    莫天悚泄气得很,苦笑道:“下次关你几个月,你就知道滋味了!”
    凌辰失笑:“快吃东西吧!吃完早点休息。”说完要走。
    莫天悚知道凌辰吃不惯这些缺盐少味的菜肴,也不让,只叫道:“别走!陪我说说闲话。早知道就听阿,带个小厮在身边了。”
    凌辰更是好笑:“我不习惯待在马车里,我去叫盘少爷来陪你。”还是跳下马车。
    凌辰走了,也不见万俟盘过来,莫天悚甚是无聊地吃完晚饭,找不着事情可以做,只好躺在床铺上发呆。他白天就是睡一会儿,又醒一会儿的,此刻也睡不着。又过半天,才有人过来收拾碗筷,莫天悚忙抓住机会问:“刚才赶路的是什么人?”
    那人似乎没想到他还没有睡着,吓一跳的样子,犹豫一下,才道:“是南无大爷派来给三少爷送信的。”
    莫天悚一下子坐起来,急道:“那信呢?怎么没有人拿给我看!凌辰和阿盘呢?叫他们过来!”
    那人嗫嚅道:“他们去接荷露小姐去了。”
    莫天悚一呆,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道:“送信的人说他在路上遇见荷露小姐。只是他着急赶路,荷露小姐走不快,他没办法带着荷露小姐。但是他在路上被风雪阻了两天,估计荷露小姐现在离他并不远。凌爷和盘少爷都担心得很,连夜带人去找荷露小姐去了。”
    莫天悚皱眉道:“荷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一个人吗?”
    那人道:“听说是一个人。她是来找三少爷的。听说我们刚走,她就在后面紧追不舍,这一路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莫天悚头疼地嘟囔道:“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傻的女孩!高朝奉怎么回事?看个女儿也看不牢!你下去吧,把南无的信给我拿过来。不管我睡着没睡着,凌辰他们一回来,立刻过来通知我一声。”
    那人低头道:“那封信在凌爷手里,小的拿不着。三少爷,你还是先睡觉吧,不然凌爷该责罚小的了!等凌爷他们回来,小的立刻来通知你。”
    莫天悚睡眠原本就少,心里有事,一整夜都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可惜一直到天亮也没个消息。好容易等到中午,凌辰和万俟盘终于带着荷露一起回来。荷露是自己逃出来的,衣服带得不多,也从来没有去过太冷的地方,冻僵了一般,看起来极为憔悴,在路上吃的苦一定不少,见莫天悚还是很胆怯的样子,缩在万俟盘的身后不吭声,一味折磨自己的衣角。
    莫天悚多少有些心疼,什么也没有说,将马车让出来给荷露休息。自己去和凌辰他们一起挤大通铺,再要过南无的信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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