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长叹道:“可是大哥,我想了一夜也无法想清楚!不瞒大哥,上次我和她在外面避雨时我就知道她是当年的小可怜。她每年都会来幽煌山庄看我,这次也是一路跟着我来的云南。要是在几天前,我知道她有难,根本连考虑也不会考虑,立刻就会去救她。但是你知道我这次救出庄主以后,庄主最念念不忘的是什么吗?就是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做妖也不做魔。”
    狄远山一愣道:“你不是说庄主乃是人和妖的后代吗?”
    莫天悚感慨地摇摇头,幽幽道:“我现在又开始怀疑大家是不是弄错了,我其实才是爹和飞翼宫妖女的儿子。你看庄主,在任何时候都是大义凛然,一身正气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妖魔的味道?可是我就不同了,心肠狠,出手辣,是非不分,善恶不明,还对一个妖精丢不开放不下的。”
    狄远山非常不满意地叫道:“你怎么这样说自己?”
    莫天悚惆怅地反问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说自己?”
    南无从房间中出来叫道:“大清早的,你们兄弟两个怎么也不张罗着吃早饭,站在院子当中说什么呢?有话到房子里来说嘛!”说着出门去找店小二了。
    狄远山答应一声,正要进房间,莫天悚拉他一把,低声道:“大哥,翩然的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
    狄远山道:“少爷放心,我知道轻重。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莫天悚想了想道:“吃过饭,我想自己去一趟虎跳峡,你帮我缠住南无。”
    狄远山担心地叫道:“少爷,这太危险了!我们应该一起去。”
    莫天悚耸耸肩头:“是你说左顿大师对我不错的,我想私下去找左顿大师,难道让南无跟着吗?放心,他们信佛,又不杀生,我不可能有危险。”
    狄远山摇头道:“锐金队的人也信佛吗?”
    莫天悚沉下脸冷冷道:“他们无端端地敢跑到暗礁的地盘上横冲直撞,真要是让我碰上,正好给他们一点教训!”
    狄远山叫道:“少爷,他们有七个人呢!”
    莫天悚一点也不在意,淡然道:“暗礁还有十八个人呢,哪次赢过我?南无不过是落了单,又太疲惫,不然那七个人绝对讨不了好!”
    狄远山还要再劝,莫天悚小声道:“大哥,你不说是支持我吗?我现在还不清楚翩然和飞翼宫的关系,也不清楚龙王和飞翼宫的关系,难道你真要我带着南无去救翩然?”
    正说着呢,南无又回来了,叫道:“喂,你们怎么还在院子里?我已经叫好饭菜,我们进房去说。”
    早饭后,莫天悚不顾南无和狄远山两人的反对,带着烈煌剑,跨上挟翼,坚持一个人离开了。
    长江从青海唐古拉山脉发源后,一路奔腾南下,自青玉树到四川宜宾段被称为金沙江。金沙江在大研镇的北面来了一个急转弯,掉头折向东北,在向东北流了几十里以后,进入地势险要的虎跳峡大峡谷。
    虎跳峡在大研镇北两百里的地方,分上中下三段,南面是直cha云天的玉龙雪山,北面是壁立千仞的哈巴雪山。在两山夹持下,宽阔的江面一下子变得只有十几丈宽,不甘约束的江水奔腾咆哮,发出震山撼谷的轰鸣声。
    藏人设立的关卡在金沙江北岸的中虎跳一个叫本地湾的地方。本来不经过虎跳峡也可以到达建塘,但莫天悚觉得一是关卡比官寨要好对付,二是知道左顿没有自己的马快,希望能在本地湾找到左顿,能和平解决问题最好。
    莫天悚天一早离开客栈,凭借挟翼的速度,不久便从小路来到金沙江边的溜索处。所谓溜索,就是连接在江的两岸用两条用藤篾扭编而成的粗大的绳子,供人来往过江。溜索上覆盖着用栗木制成的半圆形溜帮,溜帮两头边上有孔,穿上皮绳。过溜时,将人、骡马、货物用皮绳捆牢,司溜工猛地一推,即飞速滑到对岸。胆小之人别说是过,就是看看也会浑身发抖。不管多犟的骡马用这种方式溜到对岸,也都会瑟瑟发抖,不能起步。
    莫天悚甚是宝贝挟翼,怕它害怕,和它一起过江。起溜后人悬在半空中,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下面的江水汹涌澎湃,响声如雷。可是挟翼居然并不害怕,伸长马脖子直朝下面看,似乎很好奇的样子,胆子比受过训练的红叶还大。红叶第一次过溜索的时候,脸都下白了,紧紧闭着眼睛,到了对岸也不敢睁开。莫天悚很觉有趣,越发喜欢挟翼。
    一人一马顺利过江,走上一条盘旋在悬崖峭壁上,几乎就是挂在半空中的羊肠小道。挟翼并不像一般马那样小心翼翼慢慢走,不用莫天悚驱策就放开四蹄朝前奔跑,且依然是十分平稳。莫天悚害怕出事,反需时时拉着缰绳,不让挟翼跑得太快。这里山路崎岖险峻,万一失足掉下山去,连骨头都找不着。好在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藏人封山的缘故,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挟翼就算是跑快一些,也不会影响旁人。
    这样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前面一块巨石耸立江中,将江水一分为二。江面极为狭窄,宽仅仅有五六丈。惊涛裂岸,水石相击,水雾弥漫,涛声震天。传说老虎可以借助江中巨石跳过江去,虎跳峡由此得名。可说是天似一条线,地若一道沟,江如一条龙。
    莫天悚看得心旷神怡,感受到大自然的恢宏,自己蓦然间变得十分渺小,原本堵在心中的各种烦恼也变得根本不值一提,似乎随时都会化为一个浪花随江风而逝,心胸无端端地开阔起来,空荡荡的有一种无牵无挂的超脱感,喜怒忧思早已被眼前江水的那股气势“震”出九霄云外。莫天悚很少有这样的感受,走过之后还频频回首。挟翼却是很着急的样子,越跑越快。
    马铃叮当,前面的山路上出现一个也是单身骑马的藏族汉子。挟翼一看见他就长嘶一声,顾不得莫天悚在拉缰绳,飞奔上前。莫天悚怕伤着挟翼,却也不敢太。挟翼猛地冲到藏人的面前,倏地停下,亲热地直朝藏人的马上靠。
    藏人也停下来,昂首充满敌意地打量莫天悚。莫天悚也打量起来人,见他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件甚是讲究的天蓝色暗花雪豹皮镶边藏袍。像所有的藏人一样,衣服只穿着一只袖子,另外一支袖子背在身后。胸前挂一大串价格不菲的珊瑚珠子,肌肤细腻,一看就是一个不需要做粗活的有钱藏人。莫天悚心知此人一定是认识挟翼,抱拳笑笑道:“在下莫天悚。朋友认识我这匹马?”
    藏人冷哼道:“你就是莫天悚?这马明明是我阿哥的阿旺,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马?”一边说一边俯身伸手去抚摸挟翼的头,挟翼立刻响应,也在藏人的手上蹭,“你看,阿旺和我多么亲热。”
    莫天悚多少有些奇怪地问:“你知道我?请教高姓大名?”也俯身伸手去摸挟翼的头,挟翼回头,和莫天悚同样很是亲热。莫天悚笑道:“你看,它是我的挟翼。”
    藏人很生气地叫道:“阿旺!”挟翼立刻丢下莫天悚,又去和藏人亲热了。
    莫天悚失笑,拍着挟翼的马脖子道:“挟翼啊挟翼,原来你是墙头草。”挟翼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莫天悚的话,又回头看着莫天悚,还很委屈的轻轻嘶叫一声。
    莫天悚着实有点喜欢挟翼,再次抱拳道:“挟翼是我从三个偷唐卡的汉人手里夺来的。但我估计那三个汉人是从一个马帮那里抢到的。令兄是不是做茶叶生意的?那他可能已遭毒手。不过我已经帮你报仇了。挟翼我很喜欢。要不,我说个价钱,就当是我向你买的吧。”
    藏人抽出一把大刀指着莫天悚:“谁要你的臭钱!把阿旺还给我!”
    莫天悚得到挟翼的方法虽然算不上很正当,但也一点不理亏,这样说已经是顾念藏人有丧兄之痛,在他是极为客气的,见藏人一直不肯通名不说,还拔刀相向,很是不悦,淡淡道:“你有刀了不起吗?你不愿意要银子,我还不愿意给了呢。挟翼,我们走!”轻轻拨拨马头,丢下藏人,继续朝前走去。
    藏人大吼一声,就在莫天悚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猛地一刀劈下。
    莫天悚右边是藏人,左边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金沙江,掉下去肯定没命。山路狭窄,两匹马紧靠在一起,他也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地方闪避,藏人分明就是想置他于死地。莫天悚心头的火气立刻被劈出来,不避不挡,在刀还没有劈下之前闪电般伸手抓住藏人的前臂轻轻向下一拉,立刻将他的胳膊卸下来。自己已经越过藏人,轻夹马腹,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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