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远山沉吟问:“你们怎么知道翠儿是飞翼宫中的人?又怎么能肯定她是蝴蝶精?是不是所有飞翼宫的人都是蝴蝶精?”
    小妖道:“是她自己说她是飞翼宫的人,还说是因为老夫人和飞翼宫的姑爷,少爷的阿爸,老爷有关系,才放过我们并要我们帮她办事的。老夫人听过之后一直就很担心,要不是翠儿看得紧,我们可能早就逃跑了。少爷,飞翼宫已经找上莫桃庄主,说不定哪天就会找上天悚少爷,所以你日后千万不能再去跟着他们。你是没有看见,翠儿的妖术真的很恐怖,而她仅仅是飞翼宫的一个普通侍女,我们不可能赢她们的。老夫人的年纪大了,只要是一个稍微有一点孝心的人,就不该再让她提心吊胆;素秋小姐也禁不起惊吓了,你就当是可怜她,也不应该逃走。”
    狄远山道:“你说清楚一点,小姐她究竟是怎么了?”
    小妖道:“她失忆了。她把她不喜欢的记忆,也就是让她害怕的记忆给丢弃了。所以她现在不记得树林中发生的事情,连十八魅影中的五鸟也忘记得干干净净,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小心一些,别提那方面的事情。”
    狄远山愕然,记起从前莫素秋没有及时得到九幽之毒的解药,也曾经忘记过自己毒发的可怕经历。当时他们请过很多郎中,都说不出所以然。多年以后,才有一个郎中告诉他们,莫素秋的情况也属于离魂症的一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是她自己强迫自己忘记的,如果硬要让她记起来,她很可能精神崩溃,神经失常。狄远山和莫素秋的关系一直很好,觉得很心疼,喃喃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量注意。”
    小妖道:“少爷,莫桃庄主你应该很熟悉的,可是你没有看见莫桃庄主发疯的样子,真的是很恐怖,他抓住那些活生生的蝙蝠就吸血我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你想老夫人看见莫桃庄主的遭遇以后,还敢让你和飞翼宫的人接触吗?少爷,你这十年一直在外面不肯回来,已经让老夫人心都碎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实在是不应该再让她为你担心;别的不说,你就看看这辆马车的布置,你也不该惹她伤心;远的不说,就说是她昨天和今天怕惹你不开心,一直在外面骑马而不肯上车休息,你也实在不该惹她不高兴。我们为能跑快一点,昨天夜里换了马,人却没有休息。怕马车太重马拉不动,老夫人规定马车上只能坐两个人。少爷,她是怕没有人伺候你啊!”
    狄远山四处看看,眼眶不觉又红了,拿出早上藏匿的药丸放进嘴巴中,猛喝一水吞下去,躺下道:“你让阿妈放心,也劝她到车子上休息休息。”
    又下雨了,哗啦啦的。像每一个没有星光的雨夜一样,这个雨夜也很黑,但这对于莫桃却没有丝毫影响。莫桃静静地躺在床上,仔细地倾听,暗夜中有微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有大雨肆虐地哗啦声,有耗子在房梁上活动的悉嗦声,有远处野狗低低的吠叫声,但的确是没有一个人的声音。没有人愿意在下着大雨的黑夜中在户外闲逛,所有人都在梦乡中畅游。
    莫桃觉得是时候了,翻身坐起来,拿过衣服迅速地穿起来。这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听话地喝那些莫天悚配制的,红叶端来的苦味药汤,身体恢复得非常迅速,就连肚子上的伤口也好很多,不过是有点隐隐的疼痛,已经无法影响莫桃的行动。看莫桃如此配合,红叶和赤凤都对他很放心,莫桃估计她们今夜不会再来看他。
    下床后莫桃拉开房门,院子中果然一个人也没有。莫桃没有片刻犹豫,走进雨幕中,径直来到牲口棚,随便牵出一匹菊花青马。出门后牵着马走一截,估计客栈中即使有人没有睡着,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后,跨上马背,消失在大雨弥漫的夜色中。
    这场大雨很及时,莫桃很喜欢。他实际一直都在等待下雨。五鸟都会追踪之术,但大雨会冲刷掉一切痕迹。
    大雨在两个时辰就停下来,天也很快亮了。莫桃没有停下来,继续朝着前面飞驰。他并没有一个目的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客栈,他就是想逃走,摆脱掉过去的生活,似乎这样就能摆脱掉噩梦,那个在蝙蝠洞中的噩梦。
    不过莫桃显然是对自己的身体过于乐观,快中午的时候,他身上被大雨淋湿的衣服已经被他的体温烤干,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轻松,反是更为难受,头晕眼花,没有精神。他想起自己出来以后还没有吃过东西,认为这不过是饿的,也没太在意。他走的乃是一条大路,前面不远的路边就有一座茶寮,正是午饭时间,茶寮中坐着很多打尖的行人。莫桃于是也骑马走过去。
    刚到门口,伶俐地小二就跑过来,热情地帮他牵着马,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莫桃在门口的桌子旁随便坐下:“随便来两碗米线吧。”
    小二答应一声,片刻后端来两碗油汪汪的热米线。
    莫桃看一眼,竟然一点胃口也没有,身上还一阵阵的发冷,这才察觉自己似乎是生病了。不过这时候他一心想要走远一些,可是没有生病的自由,勉强自己吃完米线,摸银子付账的时候有些傻眼。他走得太匆忙,竟没有带一点银子在身上。
    好在莫桃性格豪爽,对身外之物向来不甚计较,起身对小二笑笑:“小二哥,我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银子了。”小二刚要瞪眼,他已经道,“我那匹马好歹也值些银子,就押给小二哥,权充米线钱。”
    一碗米线不过一个铜板,可是莫桃骑来的是一匹好马,要值几百两银子。小二还有些良心:“客官,这怎么可以?”老板急忙跑过来,拉小二一把,满面堆欢道:“你懂什么,客官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莫桃现在不仅是头疼,肚子上的伤口也开始疼痛,没精神和老板多说,捂着肚子朝外走,道:“老板,那我们已经两清了,我走了。”
    老板一个劲点头的时候,旁边桌子坐的一个女客忽然走过来,丢下两个铜板在桌子上,拉着莫桃道:“朋友似乎是病了,没有马怎么赶路?米线钱我已经帮你付过,马你还是骑走吧。”
    莫桃实在是没精神,看也没有看那女客一眼,淡淡道:“现在那马是你的了。”推开女客,离开茶寮,顺着大路朝前走。
    他的轻功非常好,虽在病中,走路也非常快,不过片刻,已经将茶寮远远地抛在身后。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头越来越沉,脚越来越重,走路自然也就越来越慢,终于无法坚持,在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中倒在路边。
    这两天狄远山几乎一直都在睡觉,只在昨天夜里被允许下车稍微活动一下。此刻虽醒了,依然昏沉沉的,浑身骨头都疼,便躺着没有动。何况他也知道,他只要一睁眼睛,小妖过来伺候他吃过东西以后,又会给他一颗蒙汗药。蒙汗药的药性算不得厉害,睡上几个时辰就会过去,但狄远山还是感觉很不好。
    小妖说他母亲要等到进藏后,才会放他出来活动活动。狄远山听后很是无奈。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十几岁,只知道为自己考虑的少年,多年伺候人的生涯让他学会体谅别人,跟着莫天悚一次次与曹横的暗中争斗更使他了解到生活的艰难,看见母亲头顶苍苍的白发,他再也不忍心违抗她的意思。虽然他现在一点也不愿意待在马车中睡觉,非常惦记莫天悚和莫桃的下落,还是没有拒绝小妖拿来的一颗又一颗蒙汗药。
    就在狄远山感慨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来。狄远山精神一振,正想起来看看,听见小妖道:“老夫人,前面是一条岔道,走左边是去大研的,走右边是去大兴的,我们走哪边?”狄远山这才知道马车上坐的不是小妖而是母亲文玉卿,感到很烦心,又躺着没有动。
    文玉卿道:“听说这一带白族人和藏族人正在冷战,只有纳西族的大研没有受到影响,我们走大研吧,安全一些。小妖,小姐呢,你叫她上来歇一歇吧。”
    小妖道:“小姐早靠在阿虎的背上睡着了,可是阿虎和阿豹也很疲倦。老夫人,马又有些走不动了,这里正好是一片僻静的树林,你看我们是不是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等马恢复精力再走?”阿虎和阿豹是跟着他们一起的两个家人。
    文玉卿考虑片刻,点头道:“也好,让大家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小妖大声道:“老夫人有令,在这里歇息两个时辰。”又低声问,“老夫人,你要不要吃点点心?这时候药力也该过去了,少爷还没有动静吗?要不要我叫醒少爷,让他也下车活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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