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曹横带着莫桃直奔丹室。莫天悚也急忙将瓦片复原,蹑手蹑脚跟过去,依然是将房顶上的瓦揭开两片朝下观看。
    丹室比藏经室和剑室都要显得满一些,不仅有很多放满盒子罐子的架子,还在地的正中间放着一盆样子奇特的植物。只比人略微矮一些,互生的叶片是箭镞形的,通体碧绿。
    曹横植物上那些摘下手掌大的叶片:“这是乌昙跋罗花,能帮助你恢复你的本能。我十多年前就开始派人寻找,几年前好不容易才在喜马拉雅山麓找回来这么一株。本来乌昙跋罗花花朵的效果要更好一些,可惜它要三千年才会开一次花,我们是不可能等得到的,你就将就吃下这些叶片吧。”将乌昙跋罗花的所有叶片一股脑都递给莫桃。
    莫桃一愣,拿着叶片看着曹横,犹豫着不敢吃,吞吞吐吐问:“表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是我的本能?”
    曹横微笑道:“你以为自己是一般的人类吗?错了!你是飞翼宫的小宫主孟青萝的儿子,天生就是一名暗夜舞者,夜才是你活动的舞台,莫少疏一直妄想用普通人的生活束缚你。可我不一样,我要帮你找回你的本能。我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等到你来找我。”
    莫桃迟疑道:“什么是暗夜舞者?”
    曹横道:“等你吃下乌昙跋罗花的叶子,自己慢慢就明白了。你是不是害怕我要害你,给你的是毒草,不敢吃?那你可比天悚差远了,当年他明明知道我给他的是泻药,还是大口大口吞下去,弄得他的脾胃到现在也不壮。”
    莫桃性烈如火,最受不得激将法,当即将叶片一股脑地都塞进嘴巴中,三嚼两嚼便咽下去,顿时汗如雨下。不肯示弱吭声,紧咬牙关看着曹横,伸手扶住旁边的架子,似乎连站也站不住的样子。
    曹横激动得满面通红,扶着莫桃盘膝坐在地上:“站不住就快坐下来。原来你真是孟青萝的儿子!我见你的样子既不像莫少疏,也不像孟青萝,性格更是一点不像他们,还有些怀疑是莫少疏在弄鬼,天悚才是他们的儿子。要不是看天悚天资虽好,始终不带一点异相,说不定我早把乌昙跋罗花给他吃了。”
    莫桃忍不住抬头去看曹横。
    曹横扶着莫桃的头靠在自己的小腹上:“先别着急,很多事情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来,先让表舅帮你恢复你暗夜舞者的风采。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放松一些。”伸出双手捂住莫桃的两个耳朵,闭着眼睛,嘴里翕动,分明是在念诵着什么。
    莫天悚惊得呆了,疼得失掉疼感觉,一个他一直抗拒的真相再一次成为事实。多年来他一直认为莫桃的身份只是莫少疏设计的一个骗局,靠这个信念才咬牙坚持下来。他很不甘心,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伸长耳朵,也没再听见曹横的一点声音,反应过来这就是他曾经听见过的传音入密,心里奇怪得不行,难道当年竟然是曹横告诉他柳氏是奸细?这么多年过去,莫天悚已经弄清楚萧瑟会一些咒语法术却不会武功,崔寿的武功相当高明,且练的还是和他一模一样幽煌剑内功,但不很纯粹,没达到能施展传引入密的程度,一直对当年那个传音的人充满好奇心。
    莫天悚看不见莫桃的神色,可是却看见他一身都在颤抖,不过片刻时间,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这不算希奇,最让莫天悚惊异的是,莫桃的后背开始发光。光亮算不得亮,可渐渐变成一对像蝴蝶一样的翅膀,他的额头上也伸出一对同样是由光亮构成的,像羽毛一样的触须来。
    莫天悚实在好奇,看曹横和莫桃都很专心,注意不到其他事情,忍不住掏出怀里那颗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垂下去,念动咒语,控制夜明珠落在刚才曹横折断叶片留下的叶柄上。那里分泌出一些亮晶晶的液体。
    收回夜明珠,莫天悚近距离观察上面沾着的乌昙跋罗花汁液,看来和一般的植物汁液没有区别。莫天悚将夜明珠凑经鼻子用力闻一闻,有一丝非常淡的甜香,味道有几分像木犀。莫天悚看不住所以然,又朝下面看去,曹横已经放开莫桃,似乎很疲累,自己也盘膝坐在地上调息。莫桃不再发抖,他背后光线构成的翅膀和额头同样由光线构成的触须又消失掉,静静地盘膝坐着,也在调息。
    莫天悚看看下面的莫桃,再看看手里的夜明珠,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夜明珠放进嘴巴中舔一舔。乌昙跋罗花的汁液稍微有一点苦味,味道不算很差,有一种滑腻腻让人恶心的感觉,但并没有让人感觉到痛苦,更不用说痛苦得连站也站不稳。
    莫天悚又疑惑又伤心,收好夜明珠,又朝下面看去。曹横和莫桃还在静悄悄地打坐调息。莫天悚等了一会儿,他们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看来短时间都不会改变。
    远方的雄鸡叫起来,其他公鸡纷纷响应,一声一声此起彼伏,天就快亮了。莫天悚离开孤云庄,朝着幽煌山庄走去。走几步后开始小跑,越跑越快,一路狂奔到了山庄的门口。看着熟悉的大门却不想进去,呆一呆,掉头朝后山跑去。
    天亮了。莫天悚第一次没有看一眼莫少疏墓,而是来到财旺和翠菊的合葬墓前跪下,一口气用力磕了几十个头。额头都磕出鲜血也不觉得疼,艰难地叫道:“爹、娘,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
    事隔多年,在孤云庄耳濡目染的莫天悚价值观早已发生很大的改变,偷摸拐骗在他都不觉得有何不对,可他还是无法接受弑父这样一个事实,以及紧跟在这个事实后面的真像。莫少疏一直就是他的榜样,他无法接受他一直尊敬爱戴的人,居然是一个处心积虑算计他利用他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极力维护幽煌山庄的每一个人,只因为从前莫少疏就是这样做的;他一直和莫桃不和,处处都要压制莫桃,也是想向大家证明,他才和莫少疏一样,是莫少疏的儿子。
    同样的,一言一行都在学莫少疏的莫天悚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是一个翠菊一样的世俗女人。从下,莫天悚就看见莫少疏每逢年节,都将自己关在静室中,思念妻子。在莫天悚幼小的心灵中,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母亲的美丽温柔,超凡脱俗。只有这样的一个女人才能配得上他所看见的莫少疏。可是回想从前,翠菊虽然和他接触得不多,但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为他考虑,他却为了自己的感受,这么多年不认亲生父母。
    莫天悚用力磕头,越磕越恨,恨天恨地,恨他这些年他费尽心力维护的幽煌山庄,恨他自己,恨莫少疏,恨莫桃,恨曹横,恨萧瑟也恨崔寿就是这所有的人表面上都对他很好,却在暗中联合起来哄骗他,没有一个人肯对他说实话!天忽然间塌了,地忽然间陷了,太阳失去光辉,月亮失去皎洁,天地间一切的一切都变了。莫天悚长啸一声,朝着莫少疏的墓碑飞跃而起,手腕一抖,抖下烈煌剑这么多年从来也不曾离开过宝剑的剑鞘,双手握住寒光闪闪的宝剑,恶狠狠一剑劈在墓碑上,竟然将半尺厚的青石劈去一大块。
    莫天悚并不解气,落到地上后回手再一劈。烈煌剑深入青石,陷进去半尺,因少了冲力,没有将墓碑劈开。莫天悚用力拔一下,没有将烈煌剑拔出来,气得他大吼一声,松手放开宝剑,一拳重重地打在石碑上。将他自己的手打得鲜血直流,石碑却是纹丝不动。
    莫天悚抬脚又想去踢石碑,头上袭来一阵猛烈的疼痛,疼得他抱着头摔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在山坡上滚来滚去也避不开钻心的疼痛。却是他一激动,头疼病又犯了。
    狄远山一直没有等到莫天悚回去,很不放心,天亮后去找着萧瑟,却听崔寿说萧瑟去孤云庄找莫桃了,只好和崔寿一起出来寻找莫天悚。
    既然萧瑟和莫桃都在孤云庄,那么莫天悚多半不在那里。另一个莫天悚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莫少疏的墓。狄远山和崔寿便一起来到莫少疏坟前,果然看见莫天悚,正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知道他是又发病了。狄远山忙上前去抱着他,气急败坏问:“少爷,你感觉怎么样?你不是刚发病没几天,怎么又会犯病呢?”
    莫天悚用力推开狄远山,怒吼道:“你走开,我不用你假惺惺地关心!”
    狄远山一愣,伤心地叫道:“少爷,你怎么了?我是狄远山啊!崔管家,我们先把少爷弄回去。”上起又去抱莫天悚。
    莫天悚声嘶力竭咆哮道:“你走!你们都走开!不要管我!”一掌重重地打在狄远山身上,打得狄远山踉跄着直后退,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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