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由神虎关内所镇守的剩余城主所发出的命令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欢乐的气氛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虽然在声明当中提及了会全力帮助平民撤离神虎关与撤离的路线,但马上争先恐后收拾细软开始逃离的人为数不少,关中对其也没有禁止。
    一时之间大大小小的牛车马车从城门当中挤挤插插地穿过,抱怨声,哭泣声,也许还有某些由于有了“事先准备”而显得有几分得意的笑声组成了一曲蒙着灰色的哀歌,覆盖在神虎关上方挥之不去。
    其中也有不少家产被收取也无力乘车逃走的贫民,一个挨着一个连成串串在士兵的指示之下撤退,只有一点点财物衣服的包裹背在身上重逾千斤,胜利的喜悦在半日之间就变成了噩耗,没有人知道将来会如何,没有人知道还有没有希望。
    尽管士兵已经尽量在维持队伍的秩序,但现在能抽出的人手比起汹涌的人海实在少得可怜,每个人只能尽量做自己能做到的而已。
    “妈妈——”
    蜂拥的人群中卷着一缕细小而稚嫩的声音,却看不到什么地方有什么事发生,没有人搭理这个小小的声音,自顾自地继续着你挤我我挤你的循环。哭声很快就变成了痛苦的哀鸣,而且越发细微,很快被人群所吞噬。
    “小海!小海!”
    逆着人流前进的方向,一个不算年轻的女人疯了似地要用双手撕开不断推挤自己的人流,向着那细小声音消失的地方不停地呼喊着。但这一切都是徒劳,逃生**所刺激的人们有着恐怖的力量,绝不是凭着一人之力就能抗衡。
    很快地,企图逆流而上的女人声音也渐渐沙哑了,也许是心中的意志所支持,也许是前行的人流当中也有几个好心之人听到了她的呼唤,她居然真的顶着这股庞大的力量一点点地蹭了十几步的距离。
    至此,已经是最后的极限。
    筋疲力尽已经抵挡不住冲击的女人被人群挤到在地,立刻就有数十只脚从她的身上踏下。
    无论人的情绪如何恐慌也不会呈现出情绪波动的空气无声无息地变得扭曲,女人突然眼前一亮,自己的身体竟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人群之外,有一股力量在救助自己。
    然而接下来眼中所看到的情形却让她几乎直接由于惊喜而昏厥,鞋子丢掉一只的幼小男孩在揉着眼睛不停的哭泣。
    “妈妈!”
    “小海!”
    女人飞扑过去抱住了男孩,而男孩的哭泣却并没停止,不过那却是重逢的喜悦之泪。
    “爱他的话……就不要再放手……”
    没有五官的面具重新与空气融为一体,女人只听到了一种极为刺耳难听的声音讲出了一句话,抬头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人流当中也没有人注意到时而会有即将被推挤倒下的人突然飞到一旁,也没注意到与父母失散的孩童有时又会重新团聚,而今这群人已经是如同一条巨大的蠕虫,所有人的意志完全统一,只有求生而已。
    人去城空的神虎关没有变得冷清。
    刚才还在相互嘲笑的两名城主而今在相互汇报自己所负责区域的部署进度,借以互补,全然看不出这两人差一点抡起拳头。
    “还是没有回来吗……”
    陈瑜听罢士兵的报告,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陈大人,如何了?”
    几名城主一起围了上来。
    “不行,前方的部队还是没有主动传来消息,只能等咱们派出的人回来了。”
    “该死!这群畜生!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筷子模样胡须城主一扫斯文模样,咚地一捶墙壁骂了起来。
    大量莲台,十数万军队,以及诸多勇将随行,这样一直军队竟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那名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士兵以外居然没有一点点更多的联络。
    每个人心中都想着“全灭”二字,但是谁也没说出口。
    “好在罗大人说服海王陛下动用运兵船运载难民,否则光是咱们几个……。”
    络腮胡子城主摇头晃脑地感慨道,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是啊,海王陛下的大义着实令人佩服。”
    立刻有人赞同络腮胡子的意见。
    “诸位大人,能否为撤退的国民争取一点时间就要靠咱们努力了,这一仗无法求胜,也无法保证谁都能平安活下来,但是只要有一个国民还在危险当中,我就不能先从这里撤退!然而诸位大人就请便吧。”
    陈瑜将手中长枪向着地面一磕,凛凛风姿雄壮非常,严厉的目光在诸位城主身上一一扫过。
    “咱们离州的城主又有哪个是怕死的?前线同袍生死不明,我等在这里守城无法与他们同生共死就罢了,岂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言辞慷慨的竟是那名筷子胡须城主,只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抽出长剑,啪地一声将其一折两断,丢弃在地。
    在座城主当中唯独他是文士打扮,大武国虽无这种习俗,但中土诸国文士以折剑誓死的习惯颇为流行,大武国以文化人自称的人们往往以效仿中土为荣。
    “殉国之时!当在此刻!”
    “当在此刻!”
    慷慨激烈的雄壮吼声响彻大厅,将不畏死,方是大武国的真正本色。
    在大家都热火朝天的时候,也偶尔有不和谐的弦音会蹦出来。
    大厅外的阳台之下,罗慎仪态恶劣地坐在一根折了半截的柱子顶端,貌似非常孤独地眺望着远方。
    “哥哥想什么呢?海王姐姐已经答应用运兵船载走那些人了,接下来不就是哥哥一直期待的大闹一场吗?”
    海灵不知是在安慰还是火上浇油。
    “我不是在担心什么,不,如果说有什么的话……我想让他们全都活着从这里离开。”
    罗慎从柱子上站起,向着下方猛力一跃,可惜高度还不够做一个传说中的信仰之跃,落点是镇波号所停留的地方。
    这些人现在按照计划是要撤退,但不是海里,而是相对遥远的铁州。
    铁州是大武国机关术最为发达的地方,如果说什么地方有着抵抗一座会行走的城镇的力量,那只剩下铁州而已,虽然现在还没有人能够确认这一点。
    “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可以随时撤退。”
    特地跟随海王前来迎接罗慎的芙兰检查完毕镇波号上面的一切,其实没有这种必要,镇波号并未参加战斗。
    但芙兰的性格决不允许莲台在没有整备的情况下随意出击。
    “辛苦了,我要留在这里,不出意外的话咱们铁州再见,放心,我没有和他们死磕一通的打算,只想在夹着尾巴逃跑之前好好观察一下他们的战力,这本来就是我最初的任务。”
    罗慎近似傻笑地挠着头发,安慰人的时候要用怎样的笑容?这实在是未知的体验。
    “笑不出来的话……还是不要勉强了。”
    芙兰的目光已经近似怜悯,只是体贴地没有挖苦罗慎。
    “对不起……现在这模样谁也笑不出来啊,对了……主炮充能完毕需要多长时间?”
    “自然充能似乎需要五年左右,如果持续用魂玉补充的话也许几天可以完成,前提是我们弄得到足够的充能用魂玉崩析炉。”
    “对不起,当我没问。”
    罗慎啪地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这数字比想象中还要大上很多,有点不能接受,崩析炉也不是说有就有的东西。
    “假如在铁州能够得到足够的能量补充应该会很快再次发射的。”
    “也是呢,毕竟这就是前往铁州的目的之一,铁州的事现在只能全盘交给你,包括那个家伙在内,可能会很辛苦吧。”
    “那个人不需要照顾。”
    “不,太寂寞的话会死掉的,总之拜托了。”
    说罢,罗慎竖起了拇指,灿烂的笑容看起来狰狞依旧。
    “喂喂!老子可不是傻到分不清状况的人,话说你们两个家伙为什么在老子在场的时候就当老子不存在似的谈论啊!”
    一直在边上沉默的萨克捡起两块砖头来回敲打着,看起来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这个嘛……存在感?”
    “口胡!”
    貌似有点消沉——或者说缺少精神的萨克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大声嚷着与罗慎吵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嘈杂,很神奇地成为了生命中的一部分。
    为了这种嘈杂的生活,也绝不能让奇兽山在边州肆虐。
    告别了迈步离去的镇波号,罗慎也觉得十分可惜,如果留在这里的话无论是撤退还是战斗都一定用得上吧,如果不是为了尽可能保存实力考量……
    “有人回来了!常大师!是常大师回来了!”
    不知什么地方的士兵大喊起来,将罗慎从思绪当中拉出。
    常大师?常奇回来了?
    在噩耗连连的现在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正因为是好消息,所以全部的城主与其直属将领在一瞬间就到齐,仰头企盼常奇从天而降。
    乘风归来的常奇看上去没有受伤,也没有疲态,令罗慎顿感欣慰。
    “你们已经知道了?”
    常奇不偏不倚地落在人群的最中央,从城内的情况可以很容易推断出现在的情况。
    “常大人,战况如何?”
    “没有看到活人,再往前的话……说来惭愧,连我也不敢接近,所以不能确认到底怎样,基本上全灭的可能性高达九成以上吧。”
    “什么!”
    常奇的话令整个大厅的空气冷了下来。
    十数万军队全军覆没?
    那么,凭着这一座神虎关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罗慎分开凑得太近的人,从圈外探出了头。
    “如果它的行动像我看到的速度持续的话,到达这里最多十二个小时。”
    十二小时。
    考虑到难民撤退到接应地点的速度,至少要留出一整天的时间才算得上安全,去除十二小时的话……
    要阻挡一座不断前行的城镇半日,如果没有成功,就不知有多少生命遭到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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