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官从未见过如此作死的艺术家, 以至于他在记录时总会偷瞄威廉三世的脸色,生怕国王陛下一个暴怒地让人将他跟米开朗基罗拖出去砍掉。
    一旁的胡安娜王后注意到书记官的战战兢兢,于是丢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后仔细观察着威廉三世的情绪。
    出乎胡安娜王后意料的是,面对耍酒疯的米开朗基罗, 威廉三世居然没有露出一丝丝的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趣地听着米开朗基罗的抱怨,甚至胃口也好了不少,比平日里多吃了点东西。
    午餐结束后,威廉三世看到理查德.克伦威尔冲着他比划了下手腕,明白自己到了该干活的时候,于是冲着奋笔疾书的书记官命令道:“把这份记录保存好,以后会排得上用场。”
    这一刻,威廉三世想到了罗曼.罗兰的《名人传》, 琢磨着要不要搞一个类似的传记类小说, 甚至还想往拉伯雷的住处派一个记录他日常生活的书记官。
    只可惜威廉.莎士比亚还没出生, 否则《都铎名人传》的作者舍他其谁。
    这么想着的威廉三世, 在书记官如释重负的眼神下, 心情甚好地离开了餐厅。徒留剩下的三人, 十分默契地注视着趴倒在餐桌上的米开朗基罗。
    距离米开朗基罗最近的卡尔达诺甚至能听见米开朗基罗的轻微鼾声,以及时不时地呢喃一句“混蛋莱昂纳多。”,“懒汉莱昂纳多”。
    秉持着对艺术家所剩无几的尊重,卡尔达诺还是决定拯救一下米开朗基罗,防止“文艺复兴后三杰”中的唯一幸存者, 折戟于自身的愚蠢上。
    “王后陛下, 请允许我在米开朗基罗先生醒来后, 给他念一念自己干过的蠢事。”卡尔达诺看向书记官, 后者明显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可否等我将这份内容抄录一份,然后再把原件给你。”
    卡尔达诺想着威廉三世是不是要保留这份文件,于是很爽快地答应道:“可以。”
    不知是不是胡安娜王后的错觉,她总觉得卡尔达诺的情绪变得有些兴奋,甚至带了一种迫不及待地意味。
    “也许卡尔达诺先生能跟米开朗基罗先生聊一下性格问题。”虽然胡安娜王后继承了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对于艺术家们的宽容,但是身在拨云诡谲的宫廷里,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尤其是都铎王朝中存在着很多的历史遗留问题和信仰矛盾问题,所以米开朗基罗身为一个外来的独立艺术家,更是要注意这点。
    想必威廉三世也是出于这一方面的考虑,才会将米开朗基罗安排在伦敦的郊区附近,防止他一个激动地又说错话。
    “给米开朗基罗先生清个暂时休息的屋子,等他睡醒后,再由卡尔达诺先生将其护送回画廊。”胡安娜王后的繁忙程度不亚于威廉三世,因为她到底是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女王储,再加上威廉三世登基后,将爱尔兰和威尔士的庄园都交给胡安娜王后打理,所以后者不仅要安排宫廷里的各种活动,更要随时关注与尼德兰的贸易差,还有爱尔兰和威尔士的收成问题。
    “你等会儿问一下国王陛下,要不要在冬季进行全国巡游。”胡安娜王后在处理来自爱尔兰的文件时,才想起她和威廉三世加冕以来,居然从未进行过巡游活动。
    考虑到一年的收成问题,胡安娜王后决定将巡游定在冬季。因为这样安排,能够让一些穷苦人在巡游时得到额外的食物补贴,帮助他们撑过即将到来的冬季。
    约翰娜记下胡安娜王后的话,趁着空隙的工夫说道:“伊丽莎白.塔尔博特小姐已经到了,请问您要接见她吗?”
    “是塔尔博特小姐,还是卡文迪什夫人。”胡安娜王后意味深长道:“如果是前者,现在不必来见我。如果是后者,那么现在来正合适。”
    约翰娜没有回答胡安娜王后的话,而是出门让等待的伊丽莎白.塔尔博特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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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开朗基罗是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醒来的。
    因为宿醉的缘故,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浸泡在腐蚀性极强的酸液中,差点被灼烧感弄得说不出话来。
    “醒了?”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米开朗基罗用右胳膊支撑起上半身,看见卡尔达诺装大爷似的瞧着二郎腿,在看见他醒来后,顺手递上一杯茶:“喝了会舒服点?”
    然而米开朗基罗怎么可能喝下讨厌鬼的茶,直截了当地拒绝道:“给我拿开。”
    面对米开朗基罗的坏脾气,卡尔达诺难得没有生气,这也让米开朗基罗感到一丝丝的不妙。
    “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米开朗基罗很了解卡尔达诺的脾性。
    毕竟这是个能用自己的学生去坑了自己的竞争对手的男人。
    一个不留心,就会被折腾得血本无归。
    还真不愧是律师的孩子。
    一想到这儿,米开朗米罗便压下一阵又一阵的反胃,打起精神面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卡尔达诺。
    好在后者也没兴趣跟米开朗基罗玩脑中博弈,直截了当道:“你还记得自己醉酒后,在国王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米开朗基罗觉得自己的酒量还可以,所以根本没考虑醉酒的情况。
    只见卡尔达诺拿出一个记录本,慢条斯理地翻到某页后,给米开朗基罗来了一次公开处刑。
    “为什么你们那么追捧莱昂纳多那个混蛋。”
    “什么叫妒嫉贤能?这世上能与我并肩的艺术家寥寥无几,难道以我的成就,还不足以蔑视那些庸才吗?”
    “最可气的是,他们对我是一副严厉的面孔,但是对莱昂纳多那个懒汉,却又是另一幅面孔。”
    “我到底哪点比不上莱昂纳多那个混蛋?他们凭什么这么折腾我?”
    卡尔达诺用生硬的语气念出米开朗基罗曾说过的醉话,结果因为内容和语气的反差,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趣味感。
    虽然在场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米开朗基罗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是花了老大的劲儿,才消化完自己在威廉三世的面前耍酒疯这一事实,甚至连傲慢的面孔,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这真是我说过的话?”
    换做是别人对米开朗基罗这么说,他或许还会相信几分。
    然而说这话的是卡尔达诺,再加上米开朗基罗还未收到王室仆人的警告,所以往好的地方想,这也许是卡尔达诺在诈他。
    只可惜米开朗基罗的侥幸之情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卡尔达诺的下一举动毫不留情地打碎:“千真万确。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看一下。”卡尔达诺将手里的记录册交给米开朗基罗,后者注意到封皮上绣有w和j的大写字母,显然是代表了威廉三世和比利时的胡安娜,再加上纸张的触感和封皮的材料都不是普通货色,所以这肯定是王室的记录册没跑了。
    “怎么样,现在该相信了?”卡尔达诺看着米开朗基罗将记录册上上下下地翻看了一遍,十分享受对方的尴尬与沉默之情:“你在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的面前,真的不是一般的失态”
    虽然卡尔达诺还是很尊敬这位艺术家前辈,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不愿意去看米开朗基罗的笑话:“你在餐桌上将莱昂纳多.达芬奇从头骂到尾,甚至在国王陛下离开前,还当众打起了呼噜。”
    “……”米开朗基罗被卡尔达诺的描述弄得下意识地心虚了起来,甚至难得用上了较为谨慎的语气:“那,那国王陛下有没有生气?”
    要知道米开朗基罗之前只参加过美第奇家族的晚宴。
    他当着对艺术家较为欣赏的洛伦佐二世的面,都得小心翼翼地陪着,更别提至今都没摸清性格的英格兰国王了。
    况且英格兰又不比佛罗伦萨。
    要是在意大利,哪怕在佛伦罗萨混不下去了,他也可以去投奔罗马的教皇或者主教,但是在相对封闭的英格兰,这种侥幸的心理想都不要想。
    没有威廉三世的许可,米开朗基罗别说是横穿英吉利海峡,他都没法跑到最近的港口。
    至于他为什么会接受威廉三世的邀请……还不是因为意大利的大人物都差不多被他得罪了干净,所以得赶紧找个下家。
    “难道我真的要命丧于此?”米开朗基罗一想到满仓库的颜料还没试用个遍,甚至连那些个如玉质地的上好石块都没用物尽其用,就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穿越回去,将那个醉酒的自己一巴掌扇醒。
    看够了笑话的卡尔达诺终于放过了陷入危机思想中的米开朗基罗,说了一句不算是安抚的话:“你都没给国王陛下干完活,他为什么要惩罚你?”
    被点透的米开朗基罗突然觉得卡尔达诺顺眼了不少,但是让他收回对莱昂纳多.达芬奇的厌恶之语……直到下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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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威廉三世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便看见理查德.克伦威尔带着两个男仆,抬着一个蒙布的东西进了屋。
    “这是什么?”威廉三世绝不相信理查德.克伦威尔会送来的无用的东西。
    “这是米开朗基罗先生送给您的礼物,说是对之前的醉酒失礼所表达的歉意。”俗称,贿赂。
    “打开看看。”
    “是。”
    其中一个男仆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只见一张《安西帝圣母》的木板油画被展示在了威廉三世的眼前。
    “这是拉斐尔的作品吧!”威廉三世仔细观察着油画的笔触风格,以及上面无比昂贵的彩色颜料:“我以为他会送来自己的作品,可没想到他那儿还有拉斐尔的作品。”
    还真是意外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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