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普顿宫里从来不缺跌落尘埃之人, 尤其是犯了叛国罪的大贵族,无疑会在未来的几个月里,成为伦敦群众们茶余饭后的最热话题。当然, 这也是很多闲着没事的贵族们的最大消遣。不过比起那些个岌岌无名的霍华德成员,他们的讨论中心自然围绕着诺福克公爵父子和国王的情妇凯瑟琳.霍华德。
    虽然大部分的流言蜚语都是夸张的空穴来风, 不过很多事情以讹传讹地久了,总会演变成三人成虎的故事——以至于很多人都被流言的荒诞表皮所吸引,从而忘了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亨利八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几天里拒绝了多少贵族的求见。因为伦敦又开始下起连绵不绝的冬雨,令本就难忍的天气变得更加糟糕,所以国王陛下并不觉得温暖的炉火有多么偎贴,只会在心里疯狂诅咒着诺福克公爵所干过的好事。
    “威廉和查尔斯怎么样了?”因为亨利八世并不想处理国家大事,所以他斜靠在躺椅上,翘起受伤的腿搁在一旁,听着战战兢兢的乐师给他演奏《绿袖子》。
    因为佩吉爵士已经被被关进伦敦塔, 所以亨利八世的随从换成了理查德.克伦威尔。横竖他也当过威尔士亲王的秘书, 做起这事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威尔士亲王只是受了点轻伤, 现在正在圣詹姆斯宫里接受放血调养。至于萨福克公爵, 怕是以后都站不起来了。”理查德.克伦威尔只是夸张了威廉.都铎的状况, 但是对于萨福克公爵的事情, 却没有一丝一厘的隐瞒。毕竟亨利八世亲眼见着那么大一块天花板砸到萨福克公爵的腰下,能够留一条性命已经是上帝保佑的结果。
    亨利八世对于这些情况已是心知肚明,之所以还多问一句,纯粹是求个心理安慰,顺便告诫自己诺福克公爵差点导致了什么, 然后能冷静思考诺福克公爵的死法。
    理查德.克伦威尔早就听说过亨利八世的怒火与他的情绪表现成反比。别看当年, 亨利八世跟阿拉贡的凯瑟琳发生冲突时经常性地大喊大叫, 摔东西拍桌子, 但实际上,阿拉贡的凯瑟琳并没有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待遇降级,反倒是不断流产的安妮.博林越过越不像个王后,而且还难以见到亨利八世。
    “议会打算什么时候审判诺福克公爵?”亨利八世抬头看了下天色,语气里带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虽然知道有关于诺福克公爵的审判都只是走个过场,但是亨利八世依然有些不爽:“希望那个老匹夫别在审判上浪费太久的时间。”
    对于诺福克公爵,早在处理博林一家时,亨利八世就已经烦的不行,但是看在国内天主教徒的份上,亨利八世还是要平衡下萨福克公爵和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势力。毕竟人心都是会变得,而德比伯爵身为诺福克公爵的养子都能叛变,更别提萨里伯爵还是亨利八世的教子。
    至于斯蒂芬.加德纳主教……
    亨利八世眯了眯眼睛,还在犹豫要不要处死这个天主教的精神领袖。
    毫无疑问,亨利八世内心里还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这也是他能容许斯蒂芬.加德纳和诺福克公爵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的主要原因之一。并且在英格兰的保守地区和爱尔兰那边,还奉行着旧时代信仰,所以斯蒂芬.加德纳主教的存在能多少缓解下亨利八世的改革阻力,并且给他一个还没有彻底背叛天主教信仰的安慰。
    可是现在,加德纳主教居然敢跟诺福克公爵联手加害威廉.都铎,这已经触犯到了亨利八世的底线,所以加德纳主教必须死,但是在此之前,亨利八世得找一个让人挑不出错的替代者。
    “你让威尔士亲王给玛丽写封信,看她能不能举荐一个人来代替加德纳主教的位子。”亨利八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儿,觉得以玛丽公主的名义来给新主教铺路,无疑能减少国内的很多反抗。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默默记下国王的命令,然后在亨利八世的疲惫挥手下退出了房间,结果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又怎么了?”亨利八世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在理查德.克伦威尔开口前警告道:“别跟我说些没用的废话。我现在只想听到诺福克公爵人头落地的声音。”
    “是的,陛下,我也很抱歉再次打扰到您。”理查德.克伦威尔能清晰感受到冷汗钻进衣领子的粘稠感,强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道:“金斯顿总管刚刚递来消息,说是萨里伯爵疯了。”
    “疯了?”亨利八世睁开了越来越小的眼睛,肥胖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讽刺:“那他疯的还真是时候,怕是诺福克公爵要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过一把慈父瘾,给自己的儿子留条后路。”
    理查德.克伦威尔低着头,沉默地将一封信递到亨利八世的手边,然后毕恭毕敬道:“诺福克公爵给你写了封信,说是里面的一切胜过他在审判上的千言万语。”
    亨利八世虽然乐于听到诺福克公爵人头落地的声音,但是他也想看看这个老狐狸死到临头了还能挣扎出什么浪花,于是拆开信后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然后嘴角边露出一抹带血的微笑。
    “这个痴心妄想的老狐狸。”亨利八世将手里的信揉成一团,十分愉悦地骂了一句,然后将其投到壁炉里。
    理查德.克伦威尔突然觉得屋里的温度热得像是撒旦的地狱,而霍华德家的希望也跟着信件一起被烧得一干二净。
    “通知议会召开紧急会议,通过一项将犯了叛国罪的疯子除以死刑的新法案。”亨利八世觉得他有必要亲临霍华德一家的死刑现场。
    看着萨里伯爵死在诺福克公爵的前头,一定是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是的,陛下。”理查德.克伦威尔离开时几乎将脸庞贴到自己的鞋尖,然后在踏出国王房间的那一刻跌了个踉跄,差点跪倒在走道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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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敦塔的牢房已经被霍华德家的成员塞了个满满当当。这座由征服者威廉建造的中世纪堡垒经过几个世纪的洗礼,显得阴森而又破旧,甚至每天夜里都能听到鬼魂的哭喊声。
    诺福克公爵虽然犯了叛国罪,但是因为其崇高的社会地位,还是能被软禁在最好的房间里。可即便如此,这里的居住环境还是糟糕地让诺福克公爵难以忍受。
    房间的缝隙里已经生出了青苔,墙角的蛛网更是杂乱地像是有朵乌云盘踞在诺福克公爵的头顶。
    威廉.都铎进来时下意识地拢了拢披风,防止湿气钻入体内。他在今天早上被宫廷医生放了次血,所以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比往日显得弱不禁风。
    诺福克公爵坐在一把半旧的椅子上,在短短几天里苍老得像个八十岁老翁,甚至瘦到手腕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对方到底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所以被押送进来时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然后听着伦敦塔里响起了霍华德们的哭闹声。
    他们咒骂着诺福克公爵将他们带进了地狱,却丝毫不提瓜分财物或者土地时的贪婪神情,以及求官时的谄媚之色。
    “殿下。”诺福克公爵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子,并没有给威廉.都铎行礼:“您终于来看我的笑话了。”
    “这么好的场面,不看岂不是太可惜了。”威廉.都铎坐在唯一的一把干净椅子上,声音里并没有透露出幸灾乐祸,而是平淡地毫无起伏:“因为您送上的那封信,所以国王陛下决定取消审判步骤,直接由枢密院判决您的叛国罪成立。”
    “死刑将于圣诞那天进行。国王陛下会亲自来送您最后一程。”
    “来送我最后一程?”诺福克公爵笑得差点当场断了气,盯着威廉.都铎一字一顿道:“我害过你,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国王陛下。”
    “你觉得害我跟背叛国王陛下有什么区别?”威廉.都铎十分不解道:“您在汉普顿宫里沉浮了这么些年,不会只有这么点为自己辩解的能力。”
    “谋害王储就是叛国。”
    “即便你有机会走上申诉台,也不会改变死刑的命运。”
    “所以国王陛下到底要处决多少霍华德家的人。”诺福克公爵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了威廉.都铎的话,平静得不像个将死之人,“死人是没有谈判价值的,所以您到底想从我身上榨出多少东西。”
    “那就得看你想保住哪些人。”因为诺福克公爵是重犯,所以没人敢来拜访他,因此威廉.都铎完全不害怕诺福克公爵会得到什么有利消息,大可在他面前歪曲事实:“你的第二任妻子是白金汉公爵(伊丽莎白.伍德维尔的妹夫,因叛国罪被杀)的女儿,第一任妻子是我的姨祖母,约克的安妮,所以应该很清楚都铎家是怎么处理叛国者的。”
    诺福克公爵脸上的血色顿时退的干干净净,这让他的讽刺神情显得分外古怪,且可怖。
    “我可以保下你的孙子小托马斯.霍华德,但是他必须由我指定的人抚养,并且其财产和婚姻都得受到我和国王陛下的控制。”威廉.都铎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肩上的灰尘,语气骤然一转道:“作为回报,你得将国内的天主核心人物,联络方法,以及幕后的支持者都吐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漏。”
    “另外,珀西家跟你们总归是有些交情的,想必没有他们的帮助,西摩家也没胆子杀我。”
    “……”
    “有个人分担罪责也能让国王陛下的怒火稍稍转移。”
    “即便不是为了国王陛下,那也为了你的小孙子兼继承人,稍稍取悦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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