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生了, 是个王子,约克公爵诞生了。”得知珍.西摩生下了儿子,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松了口气, 心里被一阵狂喜所侵占。
    珍.西摩的位子算是坐稳了,不日就会被亨利八世补上加冕仪式, 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后。而她,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作为王后最信赖的侍女长,也会一扫举报前夫所留下的不良名声,成为宫廷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或许还不止如此。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想到安妮.博林得宠时,诺福克公爵和托马斯.博林的春风得意,内心逐渐被一只名为“野心”的恶魔所占据。
    倘若她能熟练运用对王后的影响力,也未必不能达到诺福克公爵曾经的境界,从而脱离诺福克公爵的掌控。
    然而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 便被来自助产士和侍女的惊呼声所打醒。
    “王后陛下, 王后陛下您醒醒啊!”
    这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声驱散了约克公爵降生的喜悦, 导致西摩兄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让他们显得像是滑稽剧里的小丑一样可笑。
    宫廷医生急匆匆地扒开挡在床前罗切福德子爵夫人, 企图对已经失去呼吸的珍.西摩进行毫无作用的抢救。
    可怜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刚被宫廷医生扒到一边, 就被爱德华.西摩掐住脖子站了起来。
    “这就是你照顾王后的结果?”眼睛赤红的爱德华.西摩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祈祷王后没事,否则你将以谋杀王后的罪名被吊死在伦敦塔里。”
    说罢,爱德华.西摩用力地将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甩到一旁,导致后者的头颅被磕破,, 整个人痛地在墙角边蜷缩成一团。
    托马斯.克伦威尔冷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命令侍女将刚出生的约克公爵抱出来看看。
    不同于威廉.都铎出生时的红润健壮, 刚出生的约克公爵虚弱得像只随时都会被抛弃的小猫, 连哭声都不像普通新生儿那样响亮。
    萨福克公爵皱了皱眉头,觉得亨利八世绝不会喜欢这个孱弱的小儿子。
    尤其是在威廉.都铎和约翰.佩罗特的对比下,亨利八世肯定会怪罪珍.西摩在浪费了他如此多的功夫后,只带来一个随时都会夭折的儿子。
    从这一点来讲,珍.西摩的去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少斯人已逝,亨利八世也不好再多追究什么。
    而在萨福克公爵脸色微变之际,在场的其他贵族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威廉.都铎,感叹威尔士亲王的好运。
    珍.西摩虽然被称为王后,但是她并未被加冕,所以不少人都怀疑珍.西摩的合法性,认为她的儿子并没有王位继承权。
    毕竟亨利一世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位国王有二十位被承认私生子,但是他的两任王后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就是“短斗篷”亨利二世的母亲玛蒂尔达。
    迫于王位继承人的压力,亨利一世尝试与其中的一位情妇结婚,并且将他们的合法儿子立为王储。
    但是由于亨利一世从未将那位夫人加冕为王后,再加上他的父亲征服者威廉就饱受私生子出身的困扰,所以国会并不承认他的秘密婚姻,迫使亨利一世必须在外甥和外孙之间做个痛苦的二选一。
    而现在,亨利八世遇到了相似的情况。
    托马斯.克伦威尔并不确定国王是否有一系列的准备来加强约克公爵合法性,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亨利八是并不满意这个结果,甚至在听到这一消息后,都没有露出笑容。
    “是吗?她给我带来了喜悦,可是天主却将它混搅着她的死所带来的苦痛。”亨利八世合上福音书,准备去看一下约克公爵。
    “孩子健康吗?”在去王后寝宫的路上,亨利八世都没提起珍.西摩的葬礼安排,乃至约克公爵的抚养问题,只是在快要进房门前随口问了一句。
    负责传递消息的仆人只觉得后背的布料被汗水黏在身上,视线被结成一缕的刘海所挡住。
    “怎么?耳朵当摆设,没听见我的话吗?”亨利八世半天都没等到仆人的回答,于是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恭喜您,陛下。您如愿得到一位约克公爵。”亨利八世一进屋便收到萨福克公爵的笑脸,但是多年的交情让他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对方表情的不自然,以及满屋贵族的惊慌失措:“孩子到底怎么了?”
    耐心耗尽的亨利八世几乎是咆哮着开口。
    面对国王的怒火,在场的贵族也没法掩饰什么,只得让亨利八世亲自看看约克公爵的状况。
    诺福克公爵想的果然不错,亨利八世并不喜欢小猫般孱弱的约克公爵,甚至都没看几眼就让侍女将其抱走,然后质问起照顾王后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以及相关的宫廷医生:“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孩子怎么会如此孱弱?”
    “陛下,约克公爵是难产儿,所以……”
    “他是难产儿不是早产儿,你当我是白痴,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
    亨利八世松开揪着宫廷医生衣领子的手,整个人气得找张椅子坐下,只觉得额前一片冰凉:“上帝为何要惩罚我至此。”
    气到极致的亨利八世反而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起珍.西摩难产的主要原因,以及这个约克公爵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是的,亨利八世怀疑珍.西摩和安妮.博林一样,做出背地偷情的丑事。
    虽然珍.西摩表现得足够谦卑,虔诚,但是亨利八世见惯了宫廷女人的伪装,再加上珍.西摩又是最适合生育的年纪,一直都在汉普顿宫里好吃好喝地养着,怎么会突然难产下一个足月却虚弱的孩子?所以这之间必有蹊跷。
    亨利八世冲着托马斯.克伦威尔使了个眼色,后者心有灵犀地遣散了在场的贵族,只留下战战兢兢的宫廷医生和侍女等着国王陛下的问话。
    彼时的内寝里停着珍.西摩尚有余温的遗体。
    无人照顾的约克公爵在母亲身边小声地哭泣着,但是在国王的急招下,没人会照顾他。
    “王后怀孕期间到底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又见了什么人。你们最好从实招来。”亨利八世当然不会一上来就问珍.西摩有没有出轨,毕竟这关系到他的颜面,只能曲线救国。
    “回陛下,王后在怀孕期间除了照例接见平民,聆听他们的愿望,便只召见过她的兄弟和加德纳主教,其余时间都是在我们的陪伴下做些手工活或者听书。”面对低气压国王,侍女们也不敢有所隐瞒,更担心自己会因此被关进伦敦塔。
    而这之中,最为恐惧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只觉得脖子在隐隐作痛,脑子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下飞速运转起来:“陛下,王后陛下在临产前好像看到了什么,对着幔帐顶不住地挣扎,嘴里还不断地念叨:“不是我,不是我。”
    亨利八世的视线被罗切夫的子爵夫人所吸引,后者镇定自若道:“当时不仅我一人在场,其她侍女也可作证。”
    “是的,我们也听到王后陛下这么说过。”眼见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找到一个看似完美的解释,如释重负的侍女们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彼时的托马斯.克伦威尔终于明白威廉.都铎在几个月前的布局,忍不住心底发凉,但表面上仍是镇定自若道:“陛下,安妮.博林的遗骸被镇压在伦敦塔的小教堂下,绝不可能有作祟的机会。”
    亨利八世原本稍缓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托马斯.克伦威尔比了个“诺福克公爵”的口型,于是立刻闭嘴,防止刚逃了亨利八世的死刑,就落入诺福克公爵的魔掌。
    不管安妮.博林的倒台是否有诺福克公爵的推波助澜,但是在其他贵族和亨利八世的眼里,安妮.博林就是铁板钉钉的诺福克人。
    倘若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将珍.西摩的意外归于安妮.博林的鬼魂,那么寻找复起机会的诺福克公爵一定会跟她翻脸。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的不说,诺福克公爵还是有力气弄死一个宫廷侍女,而西摩兄弟和国王陛下……
    一时间,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几乎绝望了。
    若不是当着亨利八世的面,她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克伦威尔,我命令你和萨福克公爵,诺福克公爵一起调查珍王后的死因,记得别让加德纳主教和西摩兄弟插手,他们就安心去办王后的丧事。”眼下的亨利八世并没有珍.西摩通|奸生子的证据,再加上他已经砍了一个通|奸的王后,要是再来一个,绝对会对他的声誉有所影响。
    “是的,陛下。”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威尔士亲王的目的已经达成,所以也不为西摩兄弟辩解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挑起亨利八世的怒火:“关于珍王后的葬礼,不知您有没有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亨利八世眉头紧锁道。
    “您的原配妻子,威尔士亲王的生母阿拉贡的凯瑟琳被安葬在温莎城堡的圣乔治教堂里,准备在若干年后与您合葬。所以珍王后是否和阿拉贡的凯瑟琳一般,要安葬在圣乔治教堂?”
    “她怎么能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相提并论?”亨利八世不悦道:“阿拉贡的凯瑟琳是被正式加冕过的王后,又是未来国王的母亲。我与她合葬是天经地义之事,而珍……”
    亨利八世强压怒火道:“将她安葬在彼得伯勒教堂里,在那里举办葬礼的开销较低,也不许她的送葬规格高于阿拉贡的凯瑟琳。”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偷偷弯了下嘴角,希望约克公爵能活到亨利八世去世,好替威尔士亲王挡住接下来的合法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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