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蓬莱仙阁的黑风三十六骑为何战无不胜?”
    “蓬莱仙阁”和“黑风三十六骑”的名头吓住了郑晓峰。
    云杉保持着进攻的姿势,一字一句道:“鹰王的队伍从来只是为了战斗,如果非要拼命,我必定可以在我被你杀死之前,先杀了你!”
    郑晓峰怯了,可是嘴上却不认:“笑话,你能杀我,当初何必逃得那么狼狈?”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不能杀你而已!”
    云杉长剑一摆,郑晓峰情不自禁后退一大步。燕无双和燕霆一左一右护卫在云杉身边,三个人同仇敌忾的气势不小,郑晓峰左右权衡,干笑几声:“也罢,十日过了九日,你们要救的人怕也活不过今天。没了逸城公子,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你们。”飞跃上大树,踏枝而去。
    等到完全看不见那位华山掌门,燕无双这才回头看云杉:“云姐姐,我们快点走吧。”
    云杉没有回答。
    她又叫:“云姐姐、云姐姐。”伸手一碰,云杉猛地一震,人往旁边倒去。燕氏夫妇双双出手,把云杉扶住。
    云杉五指紧握,死死抓着剑不放,但是人却虚脱了。
    她大力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燕氏夫妇说:“我们……快走吧!”
    之前在樊阳住过的客栈,华淑琪包下的院落已人去屋空。燕霆站在廊下,叫冲进去的两个女人:“快来看这里。”
    云杉风一样旋出来,却见燕霆手里拿着一朵鲜红的大丽绢花。
    “爷爷当时门外也被放了十几盆这样的花,簇在一起,因为颜色艳丽,我只当展铭要给爷爷冲喜。”
    “是信号。”云杉道,“已经彻底控制住燕老门主还有倚天哥哥的信号。房里没有人,倚天哥哥他,已经被——”话没说完,倚框哭成泪人。哭得昏天黑地,突然,她又不哭了。
    “为什么上官剑南没有就地杀了他呢?”
    她又四下里找了一圈,却见西边的山墙上有一片被划过的痕迹。这痕迹画得很粗,仔细辨别其实是一只展翅飞翔的蜻蜓。蜻蜓的眼睛各带一点紫色,长长的尾巴指着北边围墙方向。
    “这是什么?”燕无双看了半天不明白。
    “我义父也来了。”
    “武当掌门云非凡?”燕霆追问。
    “嗯。”云杉抚摸着这只粗陋的蜻蜓图,“他的丹青非常好,不是两点紫晕,我绝不会留意这是他的手笔。”
    “他这是在给我们留记号吗?”燕无双还是不明白,“他也应该和那个人是一伙的才对。”
    云杉哭到通红的眼睛蓦然亮起来:“就地解决,原是最好了解这一切的方法。倚天哥哥却不在这里,他们又都走了,而义父却留图给我,所有这一切都证明了华淑琪把倚天哥哥带走了。倚天哥哥必死无疑的话,义父必定只能选择和那个人站在一起。可是,大丽花被挂在门上,华淑琪却带走了倚天哥哥,那个人也好,我义父也好,都不确定十日无心散是不是全给倚天哥哥用上。那个人傲慢,殊死一战无可避免。义父他——”
    云非凡到底还是在武当山被打怕了!
    留下紫色的蜻蜓,寄希望于不敌程倚天时,义女云杉可以找过来,能够救他一命。
    跳出北围墙,顺着道儿往前疾奔,每到岔道口,果然都有笔画潦草的蜻蜓指路。这些蜻蜓的眼睛都会呈现出紫色的光泽,非是臻入化境的紫阳功不可制造这样的效果。
    追了有二十几里地,前方终于到达一座山的山脚。
    在场的人不少,核心位置站立的正是逸城公子程倚天。他的后心被上官剑南一剑刺穿,上官剑南手中的剑从他前心刺出来,并用力一转。华山掌门、青城掌门都出现了,双双剑贯程倚天前胸。
    上官剑南抽回剑,对呆立在一旁的云非凡说:“云掌门,你不动手吗?”
    云非凡低头思忖,缓缓抬起手。一团深紫跃然掌心,周围的空气都打起了旋儿。这记紫阳掌灌足了他十二分的修为,重重打击在程倚天前心,程倚天被击出五丈,撞到一块大石头,方才摔在地上。
    程倚天整个人,都被血泡红了。华淑琪跪倒在地上,拿着一把匕首,一刀一刀反刺在自己身上:“这是我再还给你的,这也是我要重新还给你的!”一连刺五下,最后看着浸泡在血水中的程倚天泪流满面:“倚天哥哥,对不起。你那天说的来生,我们一起去那里再重遇吧。”又是一刀,准确无误刺中心脏!
    上官剑南来到程倚天面前:“真是够本事,辜负这个女人这么狠,还能让她在关键时候助你逃跑。可惜啊,报信的大丽花还没挂出来时,我的人,就已经掌握了你们逃跑的路线。”捏住程倚天的脸,“怎么样?十日无心散的滋味真的很不错吧?便是你乾元混天功练得再好,确切地讲,只要五日,便可以让你行动缓慢,我、郑兄、欧阳兄还有云兄,便可以合力将你杀了——就像这样!”长剑再度刺穿程倚天的身体。
    云杉跑到他们身边。
    “不——”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云杉发疯一样推开上官剑南,扑在程倚天身上。三天前还活生生的人,浑身都是血,人也眼见不活,她怎能不肝肠寸断。
    “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退出江湖,已经不问武林中的事了!”郑晓峰和欧阳木通很想让死对头死得再透一点,提着剑也想效仿上官剑南,云杉红着眼睛拔剑指着他们:“你们信不信?再上前一步,再伤害他一下,我会让你们死无全尸!”充血的眼睛射出仇恨的光,越发嘶吼得声嘶力竭,“知道我来之前,我做了什么吗?我已经送信去蓬莱阁。我敢保证,若我三日后不送另一份信过去,黑风军一定会像对付昔日的莲花宫一样,踏平你们的帮派!罪名不需要太多,随意罗织便可。到时候不仅你们要死,九族都要被灭!尤其是你——”她转目直视上官剑南,“你更明白黑风军回来的后果,到时候不仅黑风军饶不了你,你背后的人,你最渴望攀附的人,会因为突然多出来麻烦第一个想要灭了你!”
    上官剑南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又白一阵。不过,他转念想想:五脏六腑都被绞烂的人,若还能再活过来,那就是见鬼了!
    因此,他“嘿嘿”干笑:“何必说得怎么严重呢?你要留他全尸,我成全你便是。”为了缓和气氛,他又浮起慈祥的笑容,对燕无双说:“双儿,你也来啦。爹爹只是做了一件除魔卫道的好事,你瞧,云掌门、郑掌门、欧阳掌门,他们代表了名门正派,都很支持我。”看看燕霆,“霆儿也是,之前犯下错误,真心回来认错,身为你的姑父,我还是可以原谅你呀。”
    燕霆泛起一阵恶心,重重往地上呸了一口。
    燕无双很支持自己的丈夫,拉着他的手:“上官掌门,我是燕家的人,我和你的父女之情,在外公被暗算、娘被害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绝。现在你又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害死倚天哥哥,我更加不能原谅。所以,‘爹爹’这个称谓,还请上官庄主不要再提。”
    上官剑南脸一板,问云杉:“云儿你呢?”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云杉切齿,抱起血淋淋的程倚天,继续哀哀哭泣。
    郑晓峰、欧阳木通觉得:既然做了,不如做得干净些!
    上官剑南心狠手辣,可是,对面有他两个女儿。真的下手,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云非凡拦住郑晓峰、欧阳木通:“二位且住。”
    欧阳木通大眼一横:“怎么,窝里反那?”
    “你没发现,我们已经到哪里了吗?”云非凡白着脸,强笑一声道。
    郑晓峰、欧阳木通环顾一周。
    上官剑南插了一句:“前方五里便是无留山界,这儿是藏剑山。”
    “藏剑山里那位可是陪程倚天去断天崖拜祭过沈放飞的,”云非凡瞧了一眼郑晓峰,又看一眼欧阳木通,“还不赶快走吗?”
    郑晓峰、欧阳木通怂了。
    上官剑南暗暗叹息,对他们说:“走吧!”
    四个人这才甩袖而去。
    刘洪易在庄子上焦急等待,先是庄丁禀报:“老爷,郡主回来了。”又过了一天,庄丁又报:“东海的船也已经到了。”
    这个消息到了之后,刘洪易才去善堂。善堂这会儿被布置成了灵堂,被擦洗得干干净净的程倚天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安安静静躺在这里。
    云杉穿着一身白,默默往盆火里放纸钱。
    她一天一夜都合眼,也没和别人说一句话。
    陪伴在她身边的燕无双示意刘洪易不要再来自讨没趣。
    刘洪易摆摆手,凑上去:“郡主,东海的船,已经来了。”
    这句话撩动了心弦,云杉猛地一震,缓缓回头:“送到了?”
    “换了三匹马,换了三个人,一点儿都没耽误。”
    云杉长出一口气,干了一个晚上的眼睛又被眼泪充满。
    燕无双听不懂。
    燕霆挽着她的手,两个人来到外面。燕霆说:“云姐姐这是将灵儿、越儿送去蓬莱阁了。东海船到,灵儿、越儿上了船,就不用担心还有谁会拿两个孩子做文章。”
    燕无双这才明白:“云姐姐也是命苦,才和倚天哥哥相亲相爱多久,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
    江湖终于变成上官剑南的江湖了,武当、华山、青城,都已自发选择和神剑派站在同一条线上。峨眉的素离是青城欧阳木通的胞姐,有欧阳木通在,峨眉不会和神剑派为敌。
    想到六大门派还剩下两大派没有涉足其中,燕霆当先要为本门少林派担心。
    “双儿,我自知本事和姑父差得很远,但是,玄门已经失落,就算回去后,下场不会好,我也要和少林的诸位师伯叔公共进退。”
    燕无双却道:“你觉得‘他’会直接去动少林吗?”
    燕霆想了想,说:“连程公子都杀了,拿下少林,不就可以直接号令群雄了吗?”
    燕无双摇摇头:“我觉得不是。”但为什么不是,她也说不出。
    中午,他们又回善堂,发现云杉已经从善堂出来。于是,他们又去了楠木厅。刘洪易给云杉准备了清淡的饭菜,云杉食之无味,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燕无双便将燕霆的想法同她说了。
    云杉认真思忖了一会儿:“双儿,我听说以前各大门派就攻打过逸城,两次,一次是倚天哥哥伤重,一次是司空长烈将他带去蓬莱。”
    燕无双迷雾中看到了一点光亮:“你的意思,这一次事情之后,逸城,还是他和郑晓峰他们的目标?”
    “不出意外,就该是了!”
    “可是,这样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逸城只有程公子为最难对付,程公子已死,其他人已然不足为惧。”
    “那是你的想法,”云杉道,“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正人君子的想法。对于上官剑南而言,拉拢人心、树立威望,才是惺惺作态的他一贯喜欢的行事风格。他要一统武林,不仅得人心,还得别人都怕他。让人怕,就得给血淋淋的榜样给别人看。杀少林的人,少林建派百余年,根基深远,影响巨大,对他不利,逸城,无论定性,还是名气,都是可以供他拿来开刀的不二之选。”
    燕霆不作声了。
    燕无双看着他:“我说,我想去逸城,帮助四位当家抵挡各派,你觉得怎样?”
    燕霆不由踯躅。
    云杉叹了一声:“双儿,你也不要为难燕公子。”
    燕无双说:“我不想杀害我母亲的人继续那样为所欲为。他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既是朋友,我一定要去赴汤蹈火。”
    又过三天,杜伯扬、萧三郎、殷十三和冷无常全到了。
    没给庄丁通报的时间,殷十三和冷无常开道,四个人一路硬闯至善堂。刘洪易携好手提前阻挡在门前:“你们想干什么?”
    殷十三眼都红了:“闪开,再挡着爷爷,全送你们上西天。”
    “殷十三!”云杉从楠木厅旁的翠玉堂赶过来,一掌掴在殷十三脸上。“啪”的一声,打得所有人都惊呆了。
    殷十三也瞠目结舌:“你、你!”
    “我怎么啦?”云杉斥道,“我是你家公子的妻子,是沈灵、沈越两个孩子的娘,倚天哥哥去了,你就可以在我面前随意放肆了?”
    包括杜伯扬在内,四杰都长大了嘴巴,怔怔回不上话来。
    云杉冷冷盯着殷十三的钢爪。
    殷十三讪讪,只能将钢爪收起来。
    云杉这才对刘洪易说:“是四位当家,要来拜祭公子。”
    刘洪易挥挥手,庄上的好手两边让开。
    四杰进善堂,眼睛又揉又瞪,还是改变不了公子变成尸体冷冰冰躺在那儿的事实。本以为都是传言,传言一朝成真,四个人伏地痛哭。
    哭了一气,四个人又开始互相责怪。
    杜伯扬说萧三郎、殷十三没照顾好公子。
    萧三郎、殷十三就说冷无常白叫“空里无踪”,公子就在淮水一带,愣是查不到公子的行踪。
    云杉说:“是倚天哥哥不想你们找到他。四位都是忠心于倚天哥哥的人,事已至此,你们还是不要伤了彼此的和气吧。”对刘洪易说:“当家们奔波劳累,有请去楠木厅用饭。”单独叫住萧三郎,“三哥,你且留下。”
    其他人都走光了,善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云杉这才将萧三郎带至程倚天旁边。
    灵床上的程倚天,面目栩栩如生。闭着眼睛的他,只是好像睡着了一样。云杉看了萧三郎一眼,然后伸手,将程倚天上身的衣服解开。
    关乎到一个隐藏了很久的秘密,萧三郎不由出声:“夫人!”
    但是云杉不为所动。
    被解开衣衫后,程倚天身上多处伤口便显露出来。最大的,便是上官剑南一剑贯穿而又转了一圈之后的那个。好像一个小碗似的,凄惨狰狞。紫阳掌留下的掌印乌紫。碧云彩虹剑和青冥剑的创口也和小孩子笑开的嘴巴一样。腹部一剑,也是上官剑南留下的。另外还有五处,创口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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