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红绣提出一个要求,她得把顾雁语留下。
    程倚天没有理由拒绝,同意后,便和屠善等人一起辞行。
    屠善和周文成骑马先行走了,程倚天陪燕无双行走在空阔的原野上。
    阳春的天气暖和和的,阳光播撒在身上,非常舒服。脚底下不时出现成片的野花,有蓝色的,有白色的,有淡紫的,还有粉红的。
    假如时光倒回几年前,燕无双必定欢快奔走,采下开放得最娇艳的花朵,或做出花束,或扎成花环,簪在发髻上,或戴在头上,脱了鞋,恣意笑着,到处奔走。
    假如时光倒回从前,他们一直都是在湘西华宫的状态,她必然拉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奔跑。累了,她就拉着他,并排躺在草地上。天上飘着云朵,草地间开着鲜花,而她整个儿都扎根在他心里……
    然而,时光如流水,滔滔向前到如今。
    她的心千疮百孔,脚步再也无法如以前那样轻快。他也正式娶了他真正深爱的人,并且,他们还有了他们爱的结晶。
    吹面不寒杨柳风,燕无双却偏偏被吹得泪落如雨。哭了好半晌,自己擦干净眼泪,转过身,她才对他说:“你一定要记好,这辈子,我燕氏和你既不成为朋友,但是,我娘也好,我表哥也罢,都不是你的敌人!”
    程倚天点头:“我会牢牢记得。”
    “假如日后需要,你必须无条件站在我们这一边,哪怕对你自己会有所折损,只要不影响你的生存便不得违背!”
    “好!”这个要求,程倚天也干脆答应下来。
    “我想,”燕无双纠结了好久,才把话接下去,“此番回去,大约,我就要答应嫁给我表哥。”想到燕霆对自己的诸般好处,对比程倚天对自己的诸般薄情,她突然一下子明白娘亲的一片苦心。
    与其苦恋不爱自己的人,不如拾起一起追随在自己身边的手。
    这样做,酸涩到发冷的心才不至于越来越失落吧?
    但是,等他们回到晋州城内,一件事情,又打乱了燕无双刚刚坚定的想法。
    燕霆在洗心楼前截住他们俩。
    看见表妹不辞而别后,又和这个男人厮混在一起,燕霆打骨子里冒火,双掌一晃,金刚掌全力出击。程倚天闪身躲开,两股掌力劈在门口石墩上,石墩被打得轰然裂开,溅起石粉飞成好大一片。
    燕无双拦住他:“表哥!”
    燕霆气冲牛斗,将她推得险些跌倒,蹂身又上。
    结果,程倚天轻描淡写接了他好几掌后,食指一戳,一股真力透指而出,钻透了燕霆胸膛。
    剧痛令燕霆力亏,汹涌而出的鲜血则让燕无双误以为他被刺中的心脏。
    燕无双已经表示过自己将会嫁给表哥,程倚天竟然这样做,让她实在愕然,怒而叫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燕霆却不领情,用力推她:“你走开,去伺候你的‘逸城公子’‘倚天哥哥’去吧!”
    燕无双脸被抽了一鞭子仿佛,怔怔道:“你、你又在胡说什么?”
    燕霆吼叫:“我难道说错了吗?大晚上不告而别,不是跟这个男人走的,还有谁能把你从我那里带走。既然要和他私奔,你们干脆就奔远一些,去了外头,还回这里来,让全晋州都看我的笑话,你扪心自问,你的心都不会觉得痛吗?”说到急出,气息紊乱,发出好几声大咳。
    程倚天在他胸口点了两下。
    燕无双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燕无双拦在燕霆面前,怒视程倚天:“程倚天,我从没想过,你对我无情无义,竟到了如此地步。”
    程倚天默然,片刻后道:“你会这么想,对我们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微微一笑,“我祝你和燕公子不久的将来新婚快乐。”
    燕霆大骂:“收起你的虚情假意!猫哭耗子,假慈悲——”突然咂摸出一点味来,不禁将那句话重复一遍:“助双儿和我不久之后新婚快乐?”扭脸瞧燕无双,“双儿,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了?”
    燕无双这才看清,他受伤的地方既不在肺部,也不在心脏。而且,程倚天那一下戳得也不深,最后点穴,也只是止住血流。
    本来,她已经打定主意。
    可刚刚燕霆话说得难听,她傲气上来,便不想承认:“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就算我娘有,你也有,我还是没有。”
    燕霆伤势虽无大碍,可是疼痛还在。他一边用手帕捂着伤口,吸着气,一边追燕无双:“我刚才混蛋,嘴欠乱说。你打我啊,骂我啊,我绝对不还手,也不还嘴。”
    燕无双始终不理,他止不住哀嚎:“你到底要我哪样,才能答应我的求婚那!玄门本是我燕氏的,你嫁给我之后,所有权责,我全部交给姑母可好?双儿,双儿……”
    城郊。
    一片松林背后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上,一座松木建造的小桥原始却又非常坚固。
    戴着风帽的玄门小姐燕素素,如同十八年前,走过这座松木桥,又沿着一条痕迹已不太明显的山道拾阶而上,最后来到一座不大不小的松屋前。
    十八年后的今天,松屋依然旧了,可是干干净净。门前的廊下摆着盛开的鲜花,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偎依着木头趴伏着。燕素素走上来,伸手一捞,洗得干干净净的兔子,便安安静静伏在她的怀里。
    “你来啦?”
    时过境迁,从门里走出的男子一扫当年的青涩,从容因而平添十二分的雅致。
    剑庄庄主上官剑南指着空着的位置,请她坐,尔后手持茶壶,一边倒茶一边说:“这是江南才有的绿茶,快来尝一尝吧。”
    绷了好久的一根弦,突然便松了。
    燕素素想起当年的自己,正是被这一系列的心思打动,故地重游,感怀依旧。
    长叹一声,她在他面前坐下。
    但是,精明如她,还是没有忘记正事,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便问:“你也知道最近我门中的变故了吧。展铭到处活动,拉拢了不少势力。总坛门主争夺战,我想提携我侄儿上位,并不简单。”
    上官剑南有条不紊,为她续杯:“事儿可以慢慢说,你且歇一歇。”过了会儿,才说,“这会儿,你总算又体会到为夫的重要性了,是不是?”
    “你还有脸提这个?”
    “我一开始为你建这处松屋之时就对你说过:我不是名门之后,也没有望族撑腰,我只有一把还未出名的九花落英剑,兼一身风尘,但求你能垂青。”
    “都是比武招亲之前发生的事情,对吗?”
    上官剑南点点头。
    “你肯定和我成亲之后,和前人再无瓜葛?”
    “若有一个字谎言,管教天打雷劈!”
    燕素素方才闭口,但不免仍有一声长叹。
    上官剑南继续解释:“我承认云杉,因为她到底是我的女儿。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子女都不愿意承认,即便是你,大抵还是要瞧我不起。至于她如今改姓‘上官’,并不是我的主意。”
    燕素素“哦”了一声。
    “慕容三公子叔侄曾施恩于她,她必须上武当救他们两个。没有我的姓,她很难踏入太极宫,这是其一;她和程倚天有了孩子,想要保持她一贯享有早已习惯的格调,又不受江湖门派的压制和欺凌,她必须从‘云杉’更名为‘上官云杉’,这是其二。”
    “总而言之,你的一生,始终都是算计的一生!”
    上官剑南一哂:“素素,以你我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完全不做任何打算,你觉得真的好吗?你只需要知道,我只有你一个妻子,而你,还可以依靠我这个丈夫,就完全足够。”
    燕素素笑了一下,扬眉道:“既然这样,你随我入总坛。支持霆儿做玄门门主,你可以成为我一支强援。”
    上官剑南没有立刻接话。
    燕素素眉梢又一扬:“怎么了?碰到实际问题,你又怂了?”
    上官剑南说:“非是我怂,如今的局势,逸城、唐门已经连为一体。你觉得,我在完全无法下场的情况下,可以打败由程倚天支持的展铭吗?”
    燕素素不懂。
    “神音谱心咒啊,”上官剑南提醒她,“程倚天可是能不动声色,发功力于十丈方圆。”
    燕素素脸色顿时一白:“你的意思,他会使阴招暗助展铭咯?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以子之盾,防子之矛。”
    “你说明白点。”
    “夫人,以你对程倚天的了解,在这世上,他最在乎那些东西?”
    “你女儿上官云杉当是其中之一吧!”
    上官剑南被刺了一下,尴尬笑笑:“除此之外,已故中原大侠雷冲也是无可替代非常重要的人。除了这些,他还有非常在乎的!”
    “是谁?”
    “狂刀、追魂,神爪,以及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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