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雄”三个字,一个一个,就像唐门里非常犀利的丧门锥。这种暗器本身较大,发射出来,中途却因为风力阻挡,从中再弹射数枚小型丧门锥。代表了唐门暗器的神奇,打在人的心上,心脏那么一点儿大,简直就要碎了。
    因此,顾雁语微微斜瞥,训斥阿忠:“你不要说了!”
    “雁语,”阿忠并不打算收口,“从渝州到旺县,我们千里迢迢走出来,这个人,你就应该完全忘记他才对!门第之别,不想娶你也就罢了,挤兑当铺,让全渝州所有的大户人家不允许用顾家的东西,这不是明摆着要逼死我们吗?教主最后等于死在他手上!”
    “别说了!”顾雁语心如刀绞,高声呵斥。情绪剧烈起伏,她整个人也一抖一抖,喘息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那是宁老太君的意思,不能完全怪他。”
    “那你跑什么?”阿忠一针见血,“留在渝州,可以继续嫁给他,做他的妻子,成为唐门的少门主。活得比宁红绣时间长,唐门早晚都是你的。”
    “住口住口!”顾雁语死劲捂着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你给我出去,你给我出去!”
    “雁语!”阿忠抢过她的双手。结果,阿忠的手一空,顾雁语抽回两只手,接着右手一挥。“啪”,一个火辣辣的巴掌,重重扇在余阿忠的脸上。
    阿忠被打愣住,阿晓也瞠目结舌:“啊这……啊这……”
    顾雁语无颜面对,埋头冲出房间。
    想要去程倚天居住的后院,念及阿忠的撺掇,她又没脸。当真和唐见雄分道扬镳,顾雁语就这么不要脸,马上勾搭新的男人?并且,这个男人还有燕无双小姐那样出色的伴侣。
    从程倚天和燕无双的打扮气质,顾雁语再怎么小家子气,也看得出,她顾雁语,和程、燕二人,并不在一个生活档次上。同样漂泊在江湖,人家那等惬意从容,自己却处处捉襟见肘。
    燕小姐是匹配得上程公子的人。
    而自己,不过爱上唐见雄而已,自己的爹,就因为自己这样不切实际的爱情,被逼上吊自尽。
    说起来,唐门的老太君宁红绣实在太狠。
    可是,话再转回头,如果不是自己心存妄想,期待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凭着美貌,便能攀上唐门那样的大户人家?
    拜火教创立了十多年,来来去去左不过都是江湖小道道罢了。
    爹爹辛苦了半辈子,最后还要惨死在女儿的虚荣心里。
    这样大的教训在前,她自然不能让自己继续重蹈覆辙。
    顾雁语从荣昌客栈跑出来,在大街上无头苍蝇一样乱奔一气。奔得气喘吁吁,方才停下。趁着喘气,她希望自己的情绪得以平静一些,不妨背后传来“哒哒”“哒哒”的声音。
    蓦地扭头,她看到一个少年。
    少年眉眼挺熟稔,可是,眉宇间神态十分冷酷,侧目相对,轻轻一笑,竟有些残忍的味道。
    他手中转着一个碰碰球。“哒哒哒哒”的声音,就是一对金属球不停旋转,然后碰撞产生。
    顾雁语想跑,少年将她拦住。
    顾雁语左冲右突,猛然在往左跑的时候卖出个破绽,飞快向右,却又马上折向左。
    少年上当,飞身一窜,窜到右边。
    顾雁语冲破他的防线,飞奔跑开。结果,背后少年大叫:“顾雁语、顾雁语。”顾雁语愣了一下,脚下未曾减速。少年却又大叫:“唐见雄完了你知道吗?因为你,唐见雄完了!”顾雁语心头大震,驻足,转身。
    只见眼前迷雾腾起,这雾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顾雁语只来得及捂住眼睛,额头、脸颊、手背、手腕,统统被迷雾笼罩。
    无数点刺痛钻心而来。
    顾雁语松开两只手,先摸摸脸,麻酥酥的,突然种满了**点。再放平手背,手背上密密麻麻扎进头发丝一样的细针。
    “烟雨断肠丝、烟雨断肠丝……”知道内情的她害怕得浑身筛糠一样乱颤,瞧着那还在“哒哒”转动碰碰球的少年,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嘴巴里喊出来:“唐见心,你是唐门的唐见心!”
    “咚!”荣昌客栈后院其中一扇双开木门,被余阿忠的蛮力撞开。
    屋门开着,程倚天正端着一碗雪梨羹,拿着陶瓷汤匙,体贴温柔喂燕无双喝。余阿忠冲过来,怒气冲冲,将汤匙带碗全部抓过来,恶狠狠,一起摔在地上。
    “哐当!”“哐当!“
    程倚天很不高兴,冷然道:“阁下这又是什么意思?”
    “雁语呢?”
    程倚天表示很困惑他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我们雁语不见了!”余阿晓插言补充。
    余阿忠说:“她是听了我说的话跑出来,人生地不熟,除了找你,绝对不会去找其他人!”
    “你说的话?”程倚天希望他能够更准备确定一件事情的责任人。
    余阿忠理直气壮道:“是啊,你招惹上了她,突然又要不管她。我替她生气,鸣不平。她脸皮儿薄,受不了。”
    “余阿忠!”
    别说程倚天,就连燕无双都听不下去。叫“余阿忠”三个字的是程倚天,接下来燕无双便把话头接过去:“你们要钱,钱已经给了,想要乘船,船也提供给你们。还想怎么样?”
    余阿忠不以为耻,涎着脸:“我们雁语从小到大,都只有男人招惹她,她绝对不会主动招惹男人。现在,程倚天程公子又出钱,又雇船,不是对我们雁语做了亏心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们雁语但凡有任何三长两短,他都要负责任。”
    与程倚天和解之后,燕无双听程倚天说到,顾雁语和莲花宫关系匪浅,要找到自己爹爹,必须盯着顾雁语。
    可眼下,这顾雁语故作娇怯也就罢了,她的两个下属明火执仗,居然明抢自己的心上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燕无双拉起程倚天:“不要理他们,我们走!”
    程倚天却说:“我想,我还是去看看。”
    “你不是对她并没有什么意思?”燕无双急了。
    “双儿,”程倚天语焉不详,“顾姑娘遇到麻烦,当真忍心袖手旁观?”
    燕无双心头一冷:“你该不是真对她动心了吧?”停顿片刻,雪白的脸神经质一般红起来,“你之前对我说的话,全部都是骗我的咯?”
    “我必须找到顾雁语。”
    “我不许你去!”
    “双儿!”
    “你不要叫我!”泪水很不争气溢出眼眶,燕无双很快就忍不住失声哭起来:“骗人的,至始至终你就是骗人的。”指着程倚天,“什么拜见父母,要娶我为妻,全是鬼话!骗人的鬼话!”
    程倚天只追了一步,就眼睁睁瞧她跑开。
    燕无双跑出院子,就停下来掉头看。不见有人追出来,她失望之余更觉伤心。人在局中,便是“当局者迷”。对于程倚天屡屡向顾雁语示好,作为一个寄情深重的少女,实在难以不去怀疑程倚天对自己感情的真实性。
    至于越想就越钻牛角尖,燕无双也跑出荣昌客栈。出荣昌之后,她就细想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气头上,实在不想再和程倚天搅合在一起,洪州那是呆不下去。但要回平江,她还是得准备点现银和干粮。
    这样想着,燕无双就问了旁边店家当地银楼所在,然后做过昌明街,拐弯往东去。
    那个转碰碰球的少年不知不觉又跟在她的后面。
    燕无双前面走着,觉得后面有点不对劲,转了好几次身,也没发现异常。前面便是银楼,她刚要过去。一个人影就在这时候逼近过来。
    眼前一花,转碰碰球的少年便把荣昌客栈里出来的圆脸漂亮少女给跟丢了。
    “咦?”他不禁在人丛中转来转去。那女孩本事不小啊,他唐见心面前,也能耍花枪到这么高超的田地?
    燕无双被带到附近的巷子里,接着,身体一轻,又被带上一排屋子的屋脊。三窜两窜,她被从一大排屋脊上方带到地上。
    这时,她距离正跟踪她的唐见心两条街都不止。
    程倚天站在她旁边。
    燕无双气冲冲推他一把,结果手一紧,人被整个抱住。
    “你放开!”她压低了声音果断叫。
    “别闹了。”程倚天半是宠溺,半是呵斥。
    挣扎不出去,气倒是消解了一半,依靠在他怀中片刻,剩下的气又跑掉一半。原来他还是追出来,最后的气也没有。
    燕无双这才安静下来,靠着他,撅着嘴巴嗔怪道:“你不去找你的顾姑娘?”
    程倚天长叹:“唉——”
    从他怀里抬起头,燕无双奇怪道:“这是做什么呀?我委屈了你不成?”
    程倚天拾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这儿,被一个你唤作‘云姐姐’的人撕开一个大洞。”将她的手轻轻放开,“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对其他女子动心的可能。”
    此话说得燕无双心宽,哪怕吃醋云杉始终在他心里位置非常,但是,毕竟那是在她之前便有的事情,更何况,云姐姐连云山上当众选择了黑翼鹰王,且连云山一别,就此便要和倚天哥哥终生告别。
    他们这辈子都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了吧?
    燕无双嘘了口气,终于放过他去。
    有关为什么把她用那样的方式,带到这边来。
    程倚天说:“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细说,顾雁语来自川东拜火教。这个教不大,但是却惹上一个极大的麻烦。”
    燕无双洗耳恭听。
    “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她和唐门少主唐见雄成了一对情侣。”
    “啊?”心心念念将顾雁语当作情敌的燕无双闻言,大吃一惊。蠢萌的样子叫程倚天好笑,心生怜爱,捏了一下她的娇俏鼻头,接下去又道:“但是唐门的掌权者老太君宁红绣否决了这门亲事,为此顾雁语不仅失去了父亲,可能自己都落要被唐门弟子追杀。”
    “为什么会这样?”
    “无毒不唐门吧。”程倚天说完,拉上她,一起往大街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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