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灰衣老者端坐假寐。谢刚右臂不断产生针刺般疼痛,无法练功,侧卧殿上,冷香儿偎依在靠他很近的柱子上。
    黎明,谢刚被越发剧烈起来的疼痛痛醒。睁开眼,爬起来,只见刀疤脸的云乔尹负手而立,站在他们面前。
    “你受伤了?”问完,云乔尹握住谢刚的手,将谢刚手臂的衣服撩上去。皮肤的青色早已转成深黑。云乔尹将他手臂放开,冷笑转身。
    冷香儿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勇气,冲到他背后对他说:“云老丈,请留步。”云乔尹转身,她因过度紧张而赤红了脸颊,表情却异常坚定,深吸了口气,尔后对云乔尹说:“你会解紫褐蝎混合多种毒药制成的奇毒,对吗?”
    云乔尹眯缝着眼睛,打量她。
    冷香儿头深深低下来,一双手十根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雪白的衣裳裹着的身躯因为不安瑟瑟发抖。
    沉默,变成笼罩住她的一朵阴云。
    好久,云乔尹才开口:“你说的,我可以尝试。”
    冷香儿霍地抬起头,已经苍白起来的脸满是喜色。
    天蒙蒙亮,谢刚和冷香儿跟着云乔尹走出树林,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湖城。到湖城,先找客栈。云乔尹要了三间二等房,三个人,每人一间。云乔尹和香儿一起到谢刚的房间。谢刚因余毒发作,手臂针扎般痛疼引起浑身神经不舒服,头也痛起来,并且微微发绕。人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云乔尹来到他床前,取出一根鹤嘴针,和寻常尖针比有点粗的头戳入谢刚染毒的手臂,血液通过中空部分,尔后从顶端的鹤嘴中流出来。
    香儿递上云乔尹事先吩咐到了的碗,云乔尹端着碗,接了浅浅一小碗血。
    那血,都是浓浓的黑色,稍稍凑近,便闻到一阵腥臭。
    谢刚意识模糊不清,说什么,他也不会注意到。这时候,云乔尹才问香儿:“到底什么时候的事?”顿了顿,接着道,“你和云杉一起从大青山消失,重新出现,你已经这么大,而云杉她……”说到这儿,他禁不住“嘿嘿”冷笑。
    “她竟然成了奇花谷的人!”云乔尹说到这儿时,脸上三横三竖六道疤神经质跳动了好几下。面目变得极为狰狞,让冷香儿不由自主后退到桌子后面,面露恐惧。
    他既然问,香儿当然要回答:“大半年前,我们就回来。”
    “从哪里?”
    “一个和这儿隔了很大一片海的国度。”
    “噢!”听起来,云乔尹并不相信。
    冷香儿凄然一笑:“你不相信我这不奇怪,等你看到云杉,你就知道我并未说谎。”
    “她变化很大是吗?”
    冷香儿想了想,郑重其事点头:“嗯。”
    回头瞧瞧谢刚,他止不住讥讽:“瞧不出你的本事挺好,剑庄的人也能收服?”端起桌子上飘出腥臭气味的黑血看了看,再度放下,“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帮助你达成你想达成的目标。”
    香儿心微微一动。
    云乔尹问:“想不想离开莲花宫,嫁给剑庄庄主的弟子为妻呢?”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是我故意要挟你,全天下任何男人都可以嫁,提到剑庄,你们的宫主就算将你们割成一条条全部喂了金线蛇,也不回让你们嫁给那个地方任何一个人。”
    “剑庄也是可以给莲花宫带来大利益的地方。”
    云乔尹“呸”了一口:“痴心妄想。”停了停,然后说,“肖飞艳离开大青山就长了本事,湖北湖南都设下她所创设的莲花宫分舵。百花台、牡丹台……这些地方我幽居这里,也都听过。逸城里面也有,不过,据说被逸城公子程倚天亲自剪除出来。”
    提到“逸城公子”,他不自禁有些出神,背对香儿,他独自喃喃:“不知道那个小子是怎样一番情景。岳州商户人家的儿子而已,怎么就加入了武林,还掀出许多的武林风潮呢?”
    岳州洗心楼里,死了那么多人逸城还能稳稳安生,这本事无论如何都比传说中程倚天的功夫厉害许多倍。
    看得出,云乔尹默默在掂量。
    狂刀、追魂、神爪、随影……这些人一起加起来,连同那个程倚天,到底深浅几何呢?
    顺着这一点,他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往下说:“你认为,剑庄的上官剑南和逸城的公子程倚天相比,如何?”
    香儿实事求是:“上官剑南成名已久,剑法厉害是其次,身份地位心机城府,断是超过年轻的程公子许多倍。”
    “是啊,就是逸城,你们宫主都搞不定,不是横插进尚武门都尉这样的浑人,洗心楼、彩云坊那些产业所赚的钱,能有一分给她?把握剑庄,那更是想也不要想。”说着,他还笑着补充:“这其中的事情,复杂起来,你这样的小丫头根本没法想象。”
    “你到底想干什么?”冷香儿大声结束他的试探。
    云乔尹这才哼了一声,将腥臭的黑血端起。一团紫气从他双掌中升起,先是托在碗下,渐渐的,碗中黑血黑气蒸腾,和紫气交汇。黑气先染黑了紫气,不多时,紫气浓郁,从黑气中显身出来。紫气包裹住黑气,黑气越来越弱,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云乔尹将碗再放回桌上,那碗血已经神奇般变成鲜红。
    冷香儿亲眼目睹,惊叹之余,对他更添敬畏。云乔尹让她去拿纸笔,她低眉顺目,立即去办。不一会儿,她回来,将笔墨纸砚全部端来。
    云乔尹坐下,取纸,平铺,拿起毛笔蘸满墨。笔走如飞,写了一纸漂亮的瘦金体。香儿将这张写完的纸拿起来,上面罗列了近三十几种药。云乔尹说:“照药方抓药,回来找大锅煎成浓汁。药渣不要倒,泡水。药汁喂谢刚服,连服三次,我来为他逼毒。”
    逼毒放在一日后的深夜,云乔尹让冷香儿将谢刚扶起,脱去谢刚的衣服,让谢刚坐入泡着药渣的水中。冷香儿目睹云乔尹在谢刚后脑下点了数点,然后,云乔尹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捏诀,谢刚依样效仿。不用看,动作做得一模一样。
    紫气升腾在云乔尹的头顶,渐渐扩散成一片阔大的紫云。谢刚做不到这样明显,但是,面泛紫光,显然在和云乔尹练一样的功夫。
    冷香儿看在眼里,心猛地一沉。
    谢刚身边的药水逐渐翻泡,犹如刚刚云乔尹化碗中血水之毒,黑气被从他的身体里蒸出来。黑气先盖过紫光,后来紫光从黑气中透出来。最后,黑气被紫光淹没,黑色消散,谢刚的脸色逐步转为红润。
    “啪啪啪!”三个小黑点从谢刚的后颈上掉下来。谢刚眼睛睁开,面色逐步转红,眼神恢复清朗。
    次日一早,冷香儿悄悄离开房间,来到客栈旁边的畅园楼。云乔尹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品早茶。今年的毛峰,泡得朵朵舒卷在茶汤里,面前是一盘干切牛肉以及两块肉松火烧。
    香儿站在他旁边,敛衽施礼:“云老爷。”
    云乔尹瞧也不瞧她,只顾喝茶,吃牛肉,咬火烧。吃得饱饱的,侧过半边脸,眼睛一翻,冷冷道:“还有什么事?”
    香儿为难,欲走还留,最后鼓足勇气道:“你想让我做的事情,还没有说。”
    云乔尹“嘿嘿”冷笑:“这么早从客栈里追出来,怕不是主动想要和我谈这件事罢。”停了会儿,目光从她脸上挪开,“你知道云杉现在惹下的祸事吗?”
    “知道。”
    “她被几乎大半个武林盯上了,原本只有我能解救她。”
    冷香儿低低“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云乔尹翻翻眼睛:“有人要和我抢这样的机会。”
    冷香儿不能装,只能诚实接话:“是逸城公子程倚天,是吗?”
    “上官剑南的女儿在姓程的手里。”提到程倚天,云乔尹就压抑不住怒意,手掌将桌子一拍,“竟然敢对我的女儿动心思……”斜瞥香儿,“你现在知道我需要你做什么了吧?”
    冷香儿道:“让谢刚要回燕小姐,并且说服燕小姐不要和逸城站在一条战线,这本非难事。只是……”
    “有话就说!”
    香儿思忖片刻,斟酌了话语方才小心翼翼开口:“那催鬼术……”
    云乔尹截口打断:“只下了半日降头。”
    “半日?”
    “你以为呢?”
    香儿的表情顿时欢快起来:“原来如此。”转话题,“也是,您老德高望重,原也用不到催鬼这样的法术。”
    云乔尹可不是好相与的性情,闻听此言,阴测测反问:“你这话,我若说给你家宫主听,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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