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民谚是这样说的,命中注定要挨草,就算藏进高粱地也白搭。
    杨甜甜,就是那个藏进高粱地里的人。
    她已经惹上了大祸,脸色已经发黑,这就是妖邪之气入骨的征兆,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别想再把她治好了。
    杨甜甜也没打算被谁救,正如她意识到她就是传说中的土财主,在惊恐之后,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年轻时丧夫,抚养岳梓童长大的这些年内,她总是委曲求全,以为总算熬出头时,女婿又横死海外,女儿还要利用他的骨灰,榨取他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卑劣行为,成功获得了八百全体村民的一致鄙视——
    她都没脸再居住在八百了。
    更不想离开这世外桃源,在那充满尔虞我诈的现实社会里打滚。
    “死就死吧。
    也许,唯有死亡才是结束我这苦难一生的最佳方式。
    更何况,是以这种极端浪漫的方式去死呢?
    我喜欢——”
    杨甜甜想明白后,抬手轻抚着她的滑腻脸颊,暗中低低的娇笑一声后,起身回屋了。
    知道已经被妖邪缠住,很快就会像传说中的土财主那样,慢慢地香消玉损后,杨甜甜反而更加放开了。
    开放的具体行为,表现在梦中。
    以往每次做梦,和李南方那个什么时,她都是含羞带怯,半推半就的。
    想开之后的当天晚上,子夜时分李南方“如约而至”后,杨甜甜就大胆的化身荡漾娇女,使出浑身的解数,主动索爱,最终把那家伙给打的全线崩溃,抱头鼠窜了。
    从那天后,杨甜甜从没觉得,她悲催的人生原来是这样精彩。
    就像,她从没想过,为什么入侵她的妖邪,怎么会是她的死鬼女婿那样。
    直到今晚子时又与那个妖邪酣战过后醒来,她才蓦然发现,入侵她的妖邪,其实并不是李南方!
    而是,一个相貌与李南方很酷似的男人。
    “他,是谁?”
    杨甜甜呆呆望着窗棂外的皓月,情不自禁喃喃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响起。
    有人走过来了。
    这是故意加重了脚步,要她提前听到。
    那个人担心杨甜甜听不到,还捡了块大石头,抛进了小溪内。
    顿时,噗通一声溅起浪花一朵朵,有小鱼在惨叫:“哎哟握了个惊天大草,没事干嘛砸老子?”
    帝王谷乃八百禁地,自古只有谷口一条路,本地土著都不敢擅闯了,更何况是别人呢?
    所以夜半时分跑来杨甜甜“寝宫”前的人,唯有二大爷。
    果然是二大爷。
    二大爷那独特的地中海脑袋,在月亮下泛着神圣的光芒。
    他到背着双手,站在小溪边,看那条胆敢骂人的小鱼儿,悠哉悠哉的被溪水漂走,直至看不到后,才慢慢回头,目视月光下缓步走来的美妇人,淡淡地问:“打搅到你休息了吧?”
    杨甜甜摇头:“没有。您来时,我刚醒来不久。”
    “是不是每晚都会在此时醒来?”
    二大爷犹豫了下,沉声问道。
    杨甜甜微微颔首,坦然承认。
    自从三月初三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她都没见过二大爷。
    不过,她日常生活所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等东西,却都是由二大爷从谷外拿来,悄悄放在她门口的。
    两个多月不见了,二大爷还是那样光芒四照——脑袋。
    借着皎洁的月光,杨甜甜能看到二大爷的精气神,很好。
    她在端详二大爷那张老脸时,后者也在端详她。
    目光闪闪的,就像一只土狼。
    杨甜甜被他看的有些怕。
    毕竟当前正值夜深人静,鸡犬不叫的时候,拥有一身超凡功夫的二大爷,如果想对她做点男人都喜欢的事,她除了挨着,并没有别的任何选择。
    “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冒犯你的。”
    二大爷简直是目光如炬啊,一眼就看出杨甜甜的心思很不纯洁了,花白的眉头皱了下,目光变得和蔼了许多:“我看你,只是想看看,你所遭的报应到头了没有。”
    杨甜甜身子轻抖,轻声问:“我,我脸上的黑气,就是报应吗?”
    二大爷稍稍有些惊讶:“你发现了?”
    “刚发现不久。”
    杨甜甜垂首,盯着她的足尖,蚊子哼哼般的说:“我想,每晚都会来我梦中,摧、摧残我的那个人,二大爷您也应该知道吧。”
    “唉。”
    二大爷惆怅的叹了口气:“我知道。”
    “他,他不是李南方,对不对?”
    杨甜甜咬着嘴唇,抬头,勇敢的看着二大爷。
    她虽然自知命不久矣,也自甘堕落享受每晚的酸爽了,不过她还是不想梦中那个男人,会是她的死鬼女婿。
    真要是他的话,杨甜甜死后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他当然不是李南方!”
    二大爷无比笃定的语气,让杨甜甜提着的心儿,噗通一声掉了下来,砸起浪花一朵朵,有条小鱼儿在惨叫:“哎哟握了个惊天大草——”
    “那,他,他是谁?”
    “你是怎么想的?”
    二大爷不答反问。
    自凡是成熟的爷们,谁不想在浪漫的月光下,和一个成熟的娘们多说会儿话呢?
    杨甜甜的回答,也很云里雾里。
    她没先说她是怎么想的。
    她给二大爷讲了土财主的故事。
    最后,她才说:“二大爷,我感觉,我就是故事里的土财主。我虽然没有杀生,可我却违反了帝王谷内的禁令。所以,才遭到了如此报应。我不会因此而责怪任何人,这是我咎由自取的。我只要得知,那个人不是李南方——我就心安了。”
    顿了顿,杨甜甜裹了下身上的粗布青衣,麻布牛耳鞋踩在鹅卵石上,来回的走着:“我知道,我已经命不久矣。可我,我很享受每晚的感觉。哪怕您觉得,我不是个正经女人。我说的,只是心里话。所以,我想在临时之前,知道他是谁。”
    二大爷哑巴了那样,不说话。
    杨甜甜走到了他面前半米处,语气里带有了明显的哀求之意:“二大爷,还请您告诉我。那个男人,是不是来自断崖后的宝塔内?他,就是那座宝塔的——”
    “你随我来。”
    二大爷打断了杨甜甜的话,转身快步走向了断崖那边。
    杨甜甜猛地明白了什么。
    月光下,她自己看不到的脸上,迅速浮上了妩媚的妖红色。
    她知道,在她遭受长达六七十天的“报应”后,二大爷终于要主动带她去断崖上面,让她看到那些早就渴望知道的秘密了。
    “小心些。”
    二大爷在迈步走上台阶时,回头说道:“把鞋子脱掉,去溪边浣足。”
    这老家伙,明明长得和大猩猩似的,说话却偏偏学文化人。
    直接说洗脚不就好了吗,还非得说浣足。
    幸好杨甜甜的古文底子很深厚,能听懂他的咬文嚼字。
    秀足探进冰凉的溪水内后,杨甜甜才有了新的发现。
    如果让那些有恋足癖的男人看到这双脚后,肯定会激动的泪流满面,恨不得生啃了咽下去。
    毕竟,连杨甜甜本人,都被她这双秀足给迷住了。
    她以前也知道她的脚,生的好看。
    但却没有现在这般好看,就仿佛是一对绝世美人在戏水,不穿衣服。
    二大爷那带点嘶哑的讨厌声音,打断了杨甜甜忍不住轻抚秀足的动作:“你是不是发现,你最近变年轻,皮肤更加好了?”
    “是。”
    杨甜甜回头看去。
    二大爷傲然的样子,抬头看着天:“那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是因为——”
    杨甜甜刚想脱口说出,是因为每晚都会有个男人来鞭挞她所致,但话到嘴边却改为了:“是因为这些天来,我所用的饮食,都是绿色无污染的。”
    人在食用纯绿色无污染的食物时,确实能起到美颜的效果,但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明显。
    绿色饮食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不具备能伤身体的农药残留罢了。
    更别提在短短大半年内,就能让杨甜甜变年轻,皮肤变好了。
    “呵呵。”
    二大爷呵呵了一句,没有再解释,只是回头说:“不要穿鞋子了,走吧。”
    既然杨甜甜装傻卖呆,没脸说她变年轻,皮肤变好,是因为每晚都被梦中的男人滋润所致,那么他当然也不会说出来了。
    毕竟是二大爷。
    是长辈。
    有道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杨甜甜此前没听老村长,老二大爷——的话,结果招惹了个妖邪,每晚在梦中可劲儿的折腾她,结果很快就会变成传说中的土财主,现在哪敢再不遵从二大爷的意思呢?
    “他肯定是在惩罚我,那晚擅闯禁地之罪。”
    白嫩嫩的秀足,踩在青石板上的感觉,并不是太美妙,几次都把杨甜甜给扎的差点失声说疼,唯有咬牙忍住,暗中埋怨这老东西简直是太小气了。
    率先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二大爷,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驻足头也不回的解释道:“第一次来禁地的人,必须浣足,洗尽外界的俗气,才能踏上这块神圣的土地上。”
    地,还不是一样的地么?
    哪儿这么多事。
    杨甜甜这才明白,对二大爷的不满消散后,却在报怨当初立下这规矩的人。
    可等她终于踏上断崖最高处,凝神看向月光下的宝塔那边时,才知道她不但该脱掉鞋子,甚至都该脱掉衣服,吃斋念经三天后,才能有资格踏上这块圣地。
    其实,正如她刚才所抱怨的那样,断崖后面的地,和下面的地是完全相同的。
    充其量,就是花木成片,景色更胜一筹罢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杨甜甜却觉得这边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灵性。
    就仿佛,所有的植物,山石,都通了人性,看到她上来后,都对她颔首微笑:“欢迎贵客光临。”
    尤其那座被花木掩藏的宝塔,在月光下更像被一个椭圆形的光晕包围了起来,泛着淡淡地佛光。
    “这,是哪儿?”
    情不自禁的,杨甜甜这样喃喃说道。
    “帝王谷。”
    满脸虔诚的二大爷,回了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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