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方是怎么死的?
    每当想到李南方惨死的样子,闵柔的心,就像刀割。
    可父亲的话,却比用刀割她的心,还要疼。
    李南方是为了搜救她,才惨死在英三岛的海啸中,被火山爆发后所产生的巨热,蒸了个半熟。
    原本,李南方在青山生活的快乐无比。
    事业有成,美女环绕,说的就是这种人了。
    关键是,不但人家事业有成,未婚妻岳总,也是牛到不行,堂堂的开皇集团大总裁。
    这对未婚夫妻,都有各自的公司,事业,尤其都有闵柔到现在才知道的深厚背景。
    就算是让傻子来预见,他们婚后的小日子,就算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放着这么好的生活不过,李南方为什么还要去海外赴死呢?
    还不是为了搜救闵柔!
    他为什么要搜救闵柔呢?
    还不是老闵赌性不改,把所有家产都输在澳门维纳斯赌场,人家要闵柔拿八百万去赎人,结果却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才破坏赌场规矩,把她骗去贩卖到了欧美。
    李南方之死,逆推过来的源头,就是老闵。
    他,才是导致李南方惨死,让岳总变成望门小寡的罪魁祸首!
    可你听听,他现在说的什么话啊。
    他居然说,他也没非得让李南方去救他的女儿。
    潜台词就是,李南方之死,关我毛线。
    闵柔猛地咬住了嘴唇。
    用力过猛了些,殷虹的鲜血,顺着贝齿咬合的部位,缓缓淌了下来。
    滴落在素白色的睡袍上,就像雪地上绽放了一朵朵的腊梅。
    她却像不知道丝毫的疼痛,但看着老闵的眸光里,却浮上了疯狂的痛恨之色。
    老闵被女儿的这种眼神给吓坏了,下意识的后退时,闵柔缓步向前,紧握着的双手手背上,有青筋崩起。
    “小柔,你、你要做什么?”
    老闵后退,被沙发绊倒,噗通一声蹲坐在了上面。
    闵柔走到了案几前,低头看向了果盘内。
    果盘内,横放着一把水果刀。
    不锈钢的水果刀虽说没有开槽,但却能刺破人的咽喉。
    “小,小柔,你,你——”
    老闵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背后的汗毛,嗖地就竖了起来。
    他很想站起来,不顾一切的夺门而出。
    因为他发现,他现在面对的,不再是他年轻时,架在脖子上的那个天真女孩儿了。
    而是,一头凶恶的母老虎。
    那么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居然,试图抄起水果刀,把她亲生父亲给刺死!
    都因为老闵说了句,好像不怎么着调的话。
    闵母也看出女儿相当不对劲了。
    她是真怕闵柔会失去理智——无比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她。
    促使这个以往几乎在任何人面前都没存在感的女人,做出了她这辈子里,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小柔!”
    闵母尖叫一声,扑向闵柔时,她那个昔日那么乖巧的女儿,终于抄起了水果刀,恨恨地——刺向了她自己的心脏!
    就算老闵再怎么执迷不悟,再不是人,他终究是闵柔的亲生父亲。
    这个男人,给了闵柔一个优于大部分孩子的金色童年。
    现在,他已经深陷赌博的泥潭,赌性正在逐渐侵蚀他原本的人性,但他仍然很爱他的女儿。
    所以,无论闵柔有多么地痛恨老闵的改变,都不会伤害他一根毫毛。
    她,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无法忍受的痛苦。
    闵柔曾经郑重答应过岳梓童,绝不会独自去偷死。
    回国后,她也尽可能把满腔的悲痛,死死压在心底,用疯狂的工作方式,来抗御这种无法忍受。
    没谁知道,在这大半年来,内心被痛苦填满的闵柔,是过的什么日子。
    唯有她自己很清楚,她已经快被痛苦折磨崩溃了。
    最近,她总是做梦。
    梦到李南方就站在她面前,笑着对她勾手指,让她去他那个世界去陪他。
    他明明是笑着的,却说他浑身很热,很疼,很孤独。
    在这种情况下,闵柔稍稍被刺激下,就能丧失理智,做出某种疯狂举动的。
    老闵,再次扮演了要逼死女儿的不光彩角色。
    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让被闵柔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魔鬼般的咆哮腾起。
    她,要杀人。
    唯有杀人,才能解决当前的痛苦。
    但她绝不会伤害父亲。
    哪怕是一根毫毛。
    因为她很清楚,无论父亲的道德败坏到何种地步,她依旧是他最心爱的小公主。
    在他的小公主遇到无法抗衡的危险时,这个男人就会挺起他单薄的腰板,嘶声吼叫着,为她撑起一片天。
    直到油尽灯枯,才会轰然倒塌!
    闵柔唯有杀自己。
    雪亮的水果刀,在灯光下闪过一抹寒芒,锋利的刀尖,轻松刺破轻薄的睡衣后,再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
    有血,要迸溅而出时,尖声大叫着的闵母,及时扑来,一把抱住女儿的手腕,拽着她扑倒在了另外一侧的沙发上。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母亲的手。
    她却死都不放。
    用最大的力气,从闵柔手中夺过刀子,蹭地跳起来,转身高举着刀子,爆发出了她这辈子都没有的戾气,扑向了老闵:“老东西,你既然不把小柔逼死不罢休,那就先去死吧!”
    被吓呆了老闵,及时清醒了,慌忙在沙发上向旁边一滚。
    噗的一声轻响,闵母狠狠刺下的水果刀,刺在沙发上,深没至柄。
    这一刀,她用了全力。
    “死婆娘,你还真要杀我呀。我不就是只说错了一句话吗?你,你们这是要干嘛啊!”
    老闵是真怕了,吼叫着从沙发上蹦起来,接着扑在了妻子身上,双手死死按住了她的右手。
    试图把刀子从沙发里拿出来,发誓要在老闵身上刺上十七八个窟窿的闵母,极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个老东西,让我杀了你啊!你不死,我的小柔就得去死。呜,呜呜!”
    闵母再怎么挣扎,她都是个身体素质不怎么样的女人。
    就像老闵再怎么不务正业,他都是个不到五十岁的男人。
    “都,都别挣了。”
    胸口有鲜血慢慢渗出来的闵柔,望着父母在沙发上拼命争夺那把水果刀,痛苦的闭了下眼,喃喃说道:“如果,你们不想我去死的话。”
    闵柔说话的声音不高,可听在老闵两口子耳朵里,却像黄钟大吕那样震耳欲聋。
    闵母先停止了争抢,回头看着女儿,呜呜地哭着。
    老闵嘴角不住地咧动,导致脸色有些狰狞。
    他从闵母手里夺过刀子,抵在了他的胸口,看着闵柔,哑声说:“小柔,请原谅爸爸。爸爸我、我不是人。如果你觉得,我唯有去死,才能让你心里好受些,那么我这就死。这样,你们母女,就不用担任任何法律责任了。”
    “爸,你变了。”
    闵柔再次眨了下眼睛时,泪水已经汹涌的淌出来:“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从来,都是我的偶像。可是,现在你——”
    “别,别说了。”
    老闵把刀子扔掉,颓然的坐在了沙发上,双手抱着脑袋,呜咽着说:“爸爸,爸爸对不起你。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小柔,你一定要好好地。你还年轻——我、我以后不会再赌博了。更,更不会再逼着你去找个对象,来忘记他了。你既然甘愿给他守寡一辈子,我、我们两口子,就尽可能的陪你好了。”
    “老东西,你个老东西,早这样说啊,呜呜。”
    闵母拼命捶打了丈夫几下,看到女儿胸口的殷虹越来越大后,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慌忙连滚带爬的扑到闵柔面前。
    也来不及避嫌了,闵母一把撕开了女儿的睡袍。
    晶莹雪白如凝滞般的胸膛上,有一个两毫米左右的伤口,鲜血正向外冒着。
    幸好,伤口不深。
    可也把闵母吓坏了,回头叫道:“老东西,去拿急救箱啊,快去!”
    好像受气小媳妇那样,低眉顺眼只看着脚尖的老闵,把急救箱放在沙发上后,就转身快步走进了卧室里。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后,老闵倚在门板上,抬手捂着心口,闭眼昂首四十五度角,感受着心脏的砰砰跳动。
    思维,也从没有过的快速。
    女儿刚才那吓人的眼神,决绝的反刺心口等一幕幕,就像过电影那样,在脑海中不断重现着。
    很多鬼迷心窍的人,唯有在历经本身,亲人生死的凶险后,才会幡然醒悟。
    老闵就是这样。
    需要他永远去呵护的小公主,决绝自杀的那一个瞬间,让老闵蓦然意识到,他得有多么的混蛋,才能逼的女儿去自杀。
    其实,早在闵柔回来,得知她原来是被维纳斯赌场骗去,差点从此父女终生不见后,老闵就知道他错了。
    尤其是李南方的死。
    但身为男人,在铸成大错后要想继续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就得想方设法的把大错屏蔽,忘掉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于是,老闵选择了赌博——
    赌博让他快乐。
    赌博让他的良知,逐渐麻木。
    赌博让他,差点害死女儿后,才被迫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老闵,如果你还想继续被女儿视为偶像,那么你一定要振作起来,面对残酷的现实。更要用你的父爱,来减轻她的痛苦,让她以后能尽可能的快乐。”
    仿佛是来自天外的声音,借助老闵的嘴,喃喃说了出来。
    是啊。
    女儿是老闵此生中最大的骄傲。
    他不能因为不敢面对现实,就硬生生毁了他的骄傲。
    他今年才四十六岁,还很年轻呢。
    他以前,可是青山某区、哦,是某街道有名的小能人,白手起家做起了百万级别的生意。
    那么,他为毛不施展出他的本事,帮女儿一把呢?
    比方,去南方集团应聘。
    无论做什么工作,他都会好好的干,帮死鬼女婿把公司做大,做强。
    “听小柔说,那边人才奇缺。”
    拿定主意后,老闵睁开了眼睛。
    烁烁有神。
    口袋里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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