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钟之后,从悬河峰赶来的弟子来到了演武场,他们先与秦可卿询问了一番情况,再得知此事是徐寒所为时自然是一阵感谢,而后便带着那男子去到悬河峰上接受更好的治疗。秦可卿也朝着徐寒道了一声,虽然看样子她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最后却碍于师兄弟的催促,不得不离去。
    此间事了,周围的重矩峰弟子们看向徐寒的眼神都变得有了几分怪异,毕竟再此之前关于徐寒的传闻大抵都是在诉说这位公子哥是如何的不学无术以及品行低劣。此刻这样一个人物却出手救了他们的同门,端是让这些早已在心中将徐寒定了性的少年们心头五味陈杂。
    徐寒却是没有心思去关心旁人的心思,他先是将手中的剑还给了宋月明,然后再次转头朝着方子鱼道谢。
    “无碍无碍,记得下次帮我烤红薯哦。”方子鱼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徐寒对此自然是满口答应。
    而重矩峰出了这样的乱子,今日的山门大比恐怕也得暂时取消,徐寒与宋月明没了比斗可看,便一同踏上了回去的路。
    ......
    “徐兄方才所言,那位师妹封住的窍穴乃是近于心脉,不利于伤者气机与血液流转,而你所指出的窍穴却是即可减缓他的伤势,亦不会阻碍他的气机流转。可是为何最后还要用我的佩剑烫灼那人的伤口,生生将他烫晕了过去?”一路上宋月明没个停感叹徐寒方才出手是如何的厉害,又如何的神奇,更是不住的询问徐寒那么做的缘由,徐寒自然是一一解答,但唯独这一点宋月明甚是不解。
    “这算不得什么厉害事。”徐寒闻言一笑,随口说道:“行走江湖,难免遇到些打斗,可外面不比玲珑阁中随时有一整个悬河峰的医师为人治疗,因此很多时候只能靠自己,用火烧红的铁器烫灼伤口,可以快速的让血液凝结,宋兄不用觉得奇怪,但凡行走江湖有些经验之人都懂这个道理。”
    “这样啊。”宋月明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副闻所未闻的惊诧状。
    “那这么说来徐兄之前可算是江湖老手?不然怎能知道这样的事情,我观徐兄方才...”这些话无疑让宋月明这个一心想着要行走江湖的少年人眼前一亮,一连串问题犹如暴风骤雨一般朝着徐寒问来,端是让徐寒头疼不已,但也不好就冷落宋月明,因此只能是一一解答。
    ......
    终于,在天色暗下之前,徐寒回到了小轩窗,只是那位宋月明还一脸的意犹未尽,大有要与徐寒彻夜长谈的架势,徐寒却是有些怕他,连忙说着今日劳累想要好生歇息这才摆脱了这个话唠。
    推开小轩窗的院门,叶红笺的房间依然黑着,她要在重矩峰上闭关,冲击三元境,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而他与楚仇离所居住的房中却亮着灯火,里面似乎有人影闪动。
    徐寒一愣,此时方才酉时,以楚仇离的话来说,月黑风高窃珠夜,不赚个盆满钵满岂能还?
    这个时候回来,不太像他楚神偷的性子。
    “楚大哥?”徐寒试探性的朝着那房门方向唤了一声,屋中人影却是并未回应。
    徐寒心头一跳,赶忙将肩上的黑猫放下,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房门走去。
    “楚大哥?”他来到门前,又唤了一声,屋内之人却依然没有回应。
    徐寒心头一横,恐是来者不善,当下也不迟疑,一脚便踢开了房门,喝到:“谁人装神弄鬼?”
    他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绷紧,只要有所异变,他便会在第一时间发难。
    只是待他看清房中之人的模样时,他的身子却是一震。
    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但从看来身形应当是一位男子,头上的乌丝之中夹带着的些许白雪,想来年纪应当不小,而最让徐寒诧异的是,那男子身着的那一声紫色长袍——那是玲珑阁中,师叔辈的人物才能穿戴的衣物。
    徐寒如何想得明白,这样一个人物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房间之中。
    “阁下是?”徐寒心中有所疑问,当下便沉声问道。
    “妖气。”那人却并未回头,也并未回答徐寒的问题,而是从嘴里淡淡的吐出了这样两个字眼。
    那二字入耳,徐寒心头一震,缠着白色布条的右手在那一刻猛地被他握紧,眸中更是泛起一阵杀机。
    “《修罗诀》练出的金刚境,想要杀我?是不是还得再想一想?”那人虽未回头,但徐寒的一举一动却似乎瞒不过他的眼睛,就在徐寒心头泛出杀机那一刹那,那人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房间内昏暗的烛火摇曳,那背对着徐寒的紫色身影宛如一尊泰山压在徐寒的心头,让他不能喘息。
    玲珑阁师叔辈的人物,配上那紫色长袍,修为至少也是天狩境,这样的人物,想杀徐寒不过动动指头那般简单,正如他所言,徐寒却是得再想想。
    徐寒沉着眉头盯着那身影望了半晌,最后忽的像是想明白了些什么,他握着的拳头忽的松了下来。
    “阁下想要什么?或者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这来者既然闻出了他体内的妖气,那么或许已然猜到了他的根底,若是想要杀他杀了便是,何须如此故弄玄虚,那么既然不想杀,那他就一定想要从徐寒这里得到些什么。
    无论那是什么,在他没有得到之前,徐寒断定对方不会动手,因此他反而在想通这些之后,冷静了下来。
    叮。
    这时一声轻响忽的荡开,一道寒芒自那身影的身上飞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徐寒。
    徐寒心头一惊,便要抬手抵御,但那寒芒的速度着实太快了一些,他方才升起这样的念头,手还未做出回应,那事物便猛地刺入他的胸口。
    那是一枚银针。
    细小、锋利,尾部连接着一根银线,若不细看,端是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
    那银针入体,徐寒发出一声闷哼,一道道真元顺着那银针涌入了徐寒的体内,徐寒的身子便在那时生生的僵住,竟是动弹不得。
    “嗯,让我看看。”那身影又一次说道。
    “森罗殿的《修罗诀》、南荒剑陵的大衍剑种、嗯?还有天策府子的药力残余。”
    “有趣...有趣...”
    那人的语气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颇有些兴奋,但徐寒的心思却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这些都是他的秘密,甚至每一个都足以给他招来杀身之祸,却因为一根银针,便被这来者看出了根底,徐寒不由生出一股赤身裸体暴露在风雪下的感觉,那是一种几乎从头到尾,贯彻了他全身的寒意。
    “约莫一年多前,龙从云带人追杀沧海流,却不想遭到了森罗殿的刺杀,随行弟子除了跟着龙从云的几位,其余尽数毙命,唯独秦可卿那孩子被一位森罗殿的修罗所救。”
    “那修罗的年纪应当与你相仿,而后沧海流的身边便多了一个与你一般的少年。”
    “再然后,沧海流最后一次出现大渊山附近,而那个时间也刚刚是天策府夫子失踪的时间,直到现在那夫子还是不知所踪。倒是你一个不知道来路的小子,却一跃成为了叶承台的女婿,你说...这事巧不巧?”
    那人慢悠悠的说道,声线轻盈,就好似一位父亲在给自家的孩童讲述着一个哄他入睡的故事。
    但徐寒的身子却在那时开始了颤抖,他的一切在这个男人的推断下竟是如此清晰,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他看了个透彻。
    这并非一个愉快的体验,尤其是本身就带着各种秘密的徐寒来说。
    “阁下深夜来此,不会就是为了给徐某讲上这样一个无稽的故事吧?”但无论心底对于这个来者如何的恐惧,但表面上徐寒却表现得足够的镇静。他沉声问道,而暗地里却是已经做好了解封右臂,与那人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
    在面对那位森罗殿的修罗使时,即使情况极为危机,徐寒自始至终也没有解封这妖臂的打算,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解封了妖臂,那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只有死路一条。而那修罗使虽然强大,但还远未到生机断绝的地步。
    徐寒不想死,所以他舍命一搏。
    而眼前这个男子,无论是修为还是算计显然都远超出了那位修罗使,徐寒并不认为对方若是想要杀他,他能有半分的胜算。
    这样看来,无论徐寒如何的不想死,但摆在他面前也只剩下了死路一条。
    那就不要让想让他的死的人,过得太过舒坦吧。
    徐寒这样想着心底便有了决意。
    “自然不是。”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寒的心头一沉,右臂之上依然开始妖气涌动,显然已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那人的身子随着此言落下,缓缓转了过来,入目的却是一张徐寒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脸。
    宁竹芒!
    那位玲珑阁的掌教大人——悬河峰宁竹芒!
    “我想要收你入我门下。”
    而他的声音也在那时升起,响彻在这昏暗狭小的房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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