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姐姐,如今都是七月流火都已过去,这日子呀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了,皇后娘娘一直称病养在世安宫,也不许咱们去探望......春音你将这扇子收回去罢,入秋了也用不着了,呵呵,姐姐,我说哪儿了?哦!宫里的人啊就只能各自明里暗里争着皇上宠爱了,毕竟最受宠的皇后娘娘,如今不能侍寝不成?”知音斜倚于前些日子雁狄赏下的贵妃榻上,面对面与绪蕤颜徐徐唠着家常,她如今已快与绪蕤颜平起平坐的品级,可还是唤着她姐姐,这也让绪蕤颜心中好受不少。
    “咳......要说来,也是妹妹你得宠最多,若是能有个皇嗣啊,日后皇后也不会拿你那样当人羞面子,皇后娘娘产期将至……这要是生下个皇子啊,本宫可就真是没指望了......”绪蕤颜拿起榻边盘中的一枚菊花糕,含在口中再无它言。
    知音静静欣赏着绪蕤颜立体精致的侧颜,不得不再次暗自感叹,这宫中最不缺的,除了冤魂孤鬼,便是一位又一位性格各异的佳人。
    进入后宫快一年了,绪蕤颜待她的确不耐,事事也皆能为她思虑,即使不大周全,却也是二人在仪春宫里陪伴着度过了,那些个雁狄未曾踏足的长夜。
    她见她只是将口中的花糕含化了些许,便直接咽了下去,她一直就有这个习惯,吃什么都爱胡乱咀嚼三两下,便直接咽下。
    所以肠胃一直不好,又为此长期喝着御医院开的健脾方子。
    同住这些日子,她对她的生活习性已是了解至极,以至于有时她会感慨,如若能这样接触皇后,也定能摸清她的习惯,下手便能更利落些。
    自然没有机会。
    “姐姐尽管放心......”知音顿了顿,眯眼浅笑中坦言道:“妹妹如若有幸,妹妹的孩子便是姐姐的,妹妹入住仪春宫快一年了,承蒙姐姐照拂,宫中生活不易,却也是苦中作乐了。”
    “娘娘!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娘娘!”门外的掌事太监未通报便慌张跑来,口中嚷着擦跪于知音眼前。
    “主子正好好聊着天呢!慌慌张张作什么?怪扫兴的!”春音放完夏扇撞见了这一幕连忙蹙眉怪责道,“诶!”却被知音抬手制止道,她意味深长地幽幽道:“许是宫里真出了大事呢?崇生你说吧。”
    “奴回两位娘娘......皇后娘娘方才突感腹痛,产下皇子后便去......去了......”
    崇生眉眼低垂嚅嗫道,绪蕤颜听罢慌忙将手中的花糕掷于盘中,花颜失色地惊道:“什么?这样突然?本宫方才还说娘娘产期将至……这......好端端的......本宫可什么都不知晓啊,这些日子从未与娘娘打过交道......”
    “姐姐急什么!”知音不免对其加以白眼道:“自古妇人生产就是与阎王擦身而过,娘娘福薄,无从消受皇子降生的福气罢了......和咱们有什么相干的?皇上现在在何处?”
    崇生赶紧答道:“皇后娘娘过世只是一会儿的事,当时皇上在光泰殿议事......如今应该已赶至世安宫了。”
    “姐姐,咱们还是去看看皇上罢。”
    二人匆匆行至世安宫时,宫门已是紧闭,方愈生罕见地守在大门外,看来雁狄已经在内,他守在这里,只是为了打发前来看望的各宫妃嫔罢了。
    绪蕤颜自然着急,未曾想到这一点,便也不听知音劝阻,跨步上前见着方愈生便问道:“皇上呢?皇上在里面吗?情况如何了?本宫要进去看看!”
    “娘娘,皇上说了,不接受任何娘娘的看望,皇后娘娘新丧,各宫节哀便是,不要再给世安宫添堵为好。”
    方愈生回答得相当流利,想必已是和好些妃嫔说过一致的话,知音只是站在离大门十步开外的平地石砖上,绪蕤颜还在和方愈生周旋,只是无果而已,她也便不想去白费那个气力。
    铬金花雕的世安宫大门,被一朵又一朵的国色牡丹塑雕分割成极其凹凸有致的十大部分,温情热烈的花后魏紫,芳香浓郁的赵粉,同花异色的洛阳锦,高贵典雅如御黄袍,酒醉杨妃又呈以纤纤醉态,浅紫墨色的青龙卧墨池极为特别,玉楼春又莹白如雪与之呼应,最后还有那稀世雅致的清爽豆绿,十大牡丹名品就这样堂堂正正地摆于世安宫大门之上,即使历代修葺翻新,也从未改变这张大门的布局。
    这便是专属于帝后的寝宫。
    也许不幸的皇后占绝大多数,哪怕只有寥寥几位,能在这样的宫殿里得到君王专一的爱护,那便能使世安成为所有宫中的女郎日夜期盼的空中楼阁罢。
    知音能够透过花朵间的偌大间隙,看清宫内此刻的情形。
    雁狄身旁没有伺候的宫人,只有他一人,站在池前,看不清他的表情,怀中却用身批的虎氅裹着一个不停啼哭的婴孩。
    那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了罢。
    也是如今大乾上下唯一能够立为太子之位的孩子。
    这个宫里,大抵只有她知道,他原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
    “......本宫听闻皇后殁了?皇子却活力康健?”
    已有几月余未拜访皇宫的张灵柚几天之后,才匆匆与知音碰上面。她的面色很是不可思议,往常神采奕奕上扬的眼角此刻却再也表现不出她娇媚的姿容。
    只因她原不想让皇后死。
    “听王妃告知的意思……天师与王妃做的交易,只会折皇子的阳寿,不料,走的却是皇后......大抵是皇子命硬,将母系克死了也未可知,王妃,就别因此而担忧了。”知音语速缓慢地劝慰着张灵柚,张灵柚只是微闭上双眼缓和了须臾心绪,便也未作他言。
    “本宫将只有本宫知道的秘密告诉了那个老爷子,又能夺了皇子性命,那老爷子自然乐意......如今,怕是要令他失望了。”张灵柚转念想到炎氏如今愿未顺遂的气急败坏模样,原本不安的心绪立即便抚平了好些,知音略有好奇问道:“什么秘密是能夺了皇子性命的?”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咱俩是一边儿的......这宫里,凡是知晓雁狄生辰的,那都得死。雁狄的母妃也罢,雁狢的母妃也罢,还有百来个宫女太监,都是先皇示意处死的……本宫,也只是少时于雁狄一同读书的缘故,好奇他为何从不过生辰,才得以知晓。”
    张灵柚抬手轻轻按摩着后颈,只是厌烦昨夜落枕后遗留下的酸痛,低声坦言道。
    “本宫原本以为要烂在肚子里的话,觉得倒是真能派上用场才去见的那老爷子......皇子命硬,皇上,就未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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