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为何火族的人围着她,一个又一个,皆是那样虎视眈眈。
    “......把我杀了吧。”
    木秋萌低声请求道。
    此刻腿边的雪水已将绒裳打湿殆尽,心脏的血依旧在胸前淌着,她的心,与她的双脚,双腿,她的整个肉身,都好像不再是她自己的。能感觉到的,只有漫无边际的寒意,冰封着她的肌肤。
    她竟不知,此刻剧烈的颤抖,是因为伤口的刺痛,还是因为彻骨的寒凉。
    “你说什么......”
    雁狄被她突然说出口的话霎那间六神无主起来,半晌才怔怔看着已是瘫坐在雪中的木秋萌,轻声确认道。
    “我说......”
    木秋萌打了好一个激灵,再挣扎着去看那些房檐时,那些火族妖灵又纷纷离开了,怎么,这样好的机会,他们就这样放过她了?
    她的心明明已经在流血了,趁此直接挖走灵石,岂不快哉?
    她这样困惑地想着,又把嘴边的话搁置在了一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她就能清醒得久些,可惹来的,却是心脏伤口愈发撕裂的煎熬苦痛,就在她稍稍缓过劲儿来,想要说话之时,迷雾的视野中,已经干净得只剩下白色。
    是片片未成团的雪花,从头顶的天空被挥洒下来,正轻抚着她此刻红瞳瞳恍若冻伤般的浮肿面颊,哒,有一片如水滴般,凑巧入了她的眼,顿时她觉察到了它在自己的瞳仁里融化的酥凉,却又混着热泪,从眼角划过了耳边,再也没了影子。
    “朕便当你已受到惩戒,择日宣你无罪释放,日后,望你好自为之。”
    雁狄走前撂下的话也一片,一片,落在她的身体上,比起雪花,那些字眼,却是沉重许多。
    她就这样倒在这雪地里,累得不愿再睁开眼,微弱的呼吸着,连鼻尖的雪花也毫无波动。
    她突然觉得好温暖,就像那日被雁狢骗婚,好几个上阳院的宫人要帮她宽衣,后来,还是她自己脱了衣裳和长袜,小心翼翼地进了那池漂浮着闪闪金箔的温汤之中,“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木秋萌。”
    “你知道你自己彻彻底底地欺骗了我吗?雁狢。”
    他脸色的瞬间改变。
    只是因为。
    没有人可以直呼他的名讳。
    没有人可以忤逆他的意愿。
    没有人可以揭穿他的谎言。
    雁狄刚才,便是像极了当初的雁狢。
    他们皇家儿女,高高在上起来,便是同一个模样。
    腿间的温热一直源源不断地滚动流淌着,她稍微觉得有些奇怪,无奈连起身的力气也无,只能直直躺在雪中。
    “救我......”
    “救......”
    “我......”
    木秋萌吐出轻微的几个字,便虚脱至极,失去知觉之时,身上所淌出的鲜血已是沁入了雪下的泥土,这片土地对她而言,再是熟悉不过。
    不过瞬时,她所躺之处上方的雪花皆停止了飘降,一个红衣男子敏捷将她好生横抱而起,转眼间匆匆离去。
    只留下了一地终究会被大雪抹去的血迹。
    “你帮帮我吧!”
    “灵柚......”
    一首从未听过的歌谣在耳边徐徐唱道,仿佛是首古诗,又像是首古词,木秋萌眼见着张灵柚直愣愣地跪在自己面前,是了,恍惚是在在很久以前一般,侧妃娘娘也曾那样哀求着,让她帮她保住她肚子里尚且幼小的孩童。
    “灵柚,你起来!”木秋萌跑着要去扶她,却被声后的一个低沉男声唤住,待她回头之时,雁狄已是拿着那枚别人栽赃她所放置的木蛙站在门口,“罪人木氏,还不快快取了那孩子性命为皇儿陪葬!”
    “什么......陪葬?什么皇儿?”木秋萌不由得纳闷,“你又要干那祭祀大典上的残酷之事了?”
    “木......木姑娘!”
    “洪姑?”再眨眼,雁狄早已没了踪影,便是洪姑从背后轻声唤着她。
    “我们主儿生了,您看!”
    “怎么可能?姐姐乃是我亲自为她接生的,怎么......”木秋萌见那捧单锦包裹着的孩子不哭不闹,于是好奇掀开了一只角察看,“啊!”
    她惊声尖叫起来,那单锦包裹的哪里是什么孩童!只是一只沾满了鲜血的庞大耳朵而已!
    “阿萌!阿萌!你看看我!我是谷冬啊!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眼前的景色在化为乌有后,逐渐清晰的,是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轩然霞举的谷冬,他此刻的眼神里皆是焦急与安慰之情,他虽面朝着她俯视而下,身体却没有挨到她分毫,她在恍惚间默默觉着感激,只是身体却只是觉得轻飘飘的不受控制,连翻身都觉困难。
    谷冬立即直了身子,待他再来木秋萌床畔之时,早已端了一碗药汤,木秋萌的灵力还未恢复完全,只是隐隐闻出了里面夹杂着大量腥甜的药材,却不知究竟是从哪种动物身上得来的,“慢慢咽下去,再试着用灵力催化。”
    谷冬没待她反应过来,便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起她来。
    她眨了眨眼睛,只是觉得这一定是为她好的,便顺从地慢慢咽下那苦腥中又藏着阿胶与枣类蜜香般的浓汤,滚滚入喉,只觉得反嘴甜腻,喝完便转过头懵神看向谷冬。
    “看,阿萌就是不一样!这药刚下肚啊,头就能转动啦!看谁能伤得了这木姑娘呀?啧啧。”木秋萌看着谷冬欣慰地坐在床边如往常一般同她打趣道,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慎人的噩梦,对,她确信,那便是她昏睡过去后脑海中做的梦。
    “谷冬……我居然也能做梦了。”她怪是不解地呆呆告之道,谷冬先是一愣,旋即化作哈哈大笑道:“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和人一样了?我们阿萌真是在人界待久了,想当人想魔怔了呢!”
    “是真的!我......我梦见了灵柚......还有雁狄,再后来,雁狄不见了……洪姑出现了,孩子......孩子变成了耳朵。”木秋萌着急解释道,谷冬见状立马蹲下身子趴在木秋萌头边软声哄道:“好了好了,阿萌不急,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孩子......是什么孩子?”
    “是灵柚的世子,明明应该是孩童,到头来却只是个血淋淋的耳朵,你不知道,世子他一出生便有耳疾,如何唤他,都没有反应的。”
    木秋萌眼看着谷冬淡淡缓了一口气,又暖笑着摸了她的额头,绯色的眼光在不敞亮的内殿里被虚化得柔和了许多,口中谑道:“你看,你这就是对人界的那些个杂事操心太多,你说我以前怎为发觉?你管闲事都管到自己以前情敌身上去了!你这次失血过多,再怎么木族之躯也得养个两日才行,便安心在我这内殿静养罢。”
    木秋萌听罢也是觉得被他说到了点上,便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便另寻了个话问道:“你是......从青阳院把我带来这里的?”
    “不然呢。”
    谷冬只是冷静的回了三个字,便也不做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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