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树的叶子无奈秋风的萧瑟也不会发黄而落下,张灵柚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打心底里觉得也许这是常绿乔木,也许也是上天的眷顾,她日日会望着那棵老树发上好一会儿的呆,肚子越来越大的同时身体也越来越沉重,她只好更加爱静待在一个地方。
    原本就不爱说话的她,现在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缄口不言。
    偶尔雁狢来陪她小坐片刻的时候,也会称赞她如今越发沉静温婉起来,乖戾的习性可能改变不了,但成为母亲后与之前相比,一定会有很多的不一样,张灵柚现在最想学会的,便是如何珍惜和爱护善待自己的每一个人。
    因为,她仿佛有了一种共情的感觉,如果,哪天她的孩子出生后,她希望所有人都是善待他的。
    木秋萌就是在她望着那棵老树发呆的时候出现在上阳院的,“你来了。”张灵柚听见木秋萌刻意的咳嗽声后便回过神来,亲自起身招待她坐下,并命自己的贴身侍女为木秋萌沏了一壶茉莉花茶,木秋萌嗅出了茶中撒了许多香甜的砂糖,看来张灵柚和她一样,也喜欢食甜食,不由得对她陡然添了几分从未有过的亲切感。
    “近日还好吗?雁狢和你?”木秋萌关切地询问道,她眼中的张灵柚面色比之前她所见到的稍微红润了些许,端茶的细手尖上的指甲也变得有光泽了许多,想必度过了前段时间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如今的生活也安稳下来。
    “自然是不会再打我腹中孩子注意了,这还得多谢你,我......我无以为报,只希望你能不计前嫌,之前对你和皇上做过的那些事……是我护夫心切导致的,日后,若有能够需要我的地方,你说便是,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你。”张灵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动情地对木秋萌说道,她那双晶莹透亮的狐狸眼,此刻也有了春日杏花开放时的婉约气韵,木秋萌不禁说道:“娘娘肚子怀的,应该是个小公主吧,听公里的老姑姑说,怀着公主的主子,才会风姿绰约,而怀着世子的却会更油头耳面些,皮肤也会变得粗糙许多。”
    “我现在也私心希望是个女孩子,只是孩子的父亲怕是不会希望将来的孩子是个女儿身吧。”张灵柚微微抬眼想起了雁狢那张桀骜硬朗的面孔,叹着气挽了挽掉落于胸前的发梢,将它轻柔地放置于背后。
    “能有自己孩子是上天眷顾的好事,殿下他不会不高兴的。”木秋萌满心安慰道,并用一种好奇且羡慕的目光徐徐打量那个存在着一个鲜活生命的腹部。
    她是真心羡慕的。
    “你今日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我们准皇后娘娘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忙啊?”张灵柚难得一见地和木秋萌打趣道,她笑起来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疏离魅惑的韵味,而是让人觉得春风拂面而来般的暖意。
    “......我就是一个人待在世安宫里太烦闷了,想来找你说说话。”顺便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皇上想必是很忙吧,没有太多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你也得学会适应啊……等到以后册立为后了,要烦心的事情还多着呢,现在就忍受不了可不行。”
    “还会有哪些烦心事儿呢?”
    “嗯,比方说......雁狄现在是一国之君了,就算是平民家的丈夫,也很少有一妻侍奉的情况,日后雁狄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了,而是与很多人一起共有的,他给你的是正妻的名义,可规矩和国本不允许他只和你一个人生活,你要知道,后宫枝繁叶茂,开花结果,和睦相处,才是一个帝王所需要的。”张灵柚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其实她已有所耳闻,雁狄带了一名年轻女眷进了他办公休息的光泰殿,而且一留便没有再放她出来,想必是有了新欢,她看木秋萌的样子似乎是还不知晓这件韵事,也是,世安宫的风口雁狄是一定会下令严守的,只要木秋萌不随意走动,这样的流言,终归流不到她的耳朵里去。
    但是终归要知晓的。
    张灵柚突然有些心疼起木秋萌来,她刚见到木秋萌的时候,她还是个不施粉黛的孩子,成日里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笑脸,还有那与生俱来的义愤填膺的勇气。而她对雁狄的感情,她也是有目共睹的,就凭几次关键时刻木秋萌都出现在雁狄的面前,为他解围,为他心焦,为他落泪。
    当然,她从未见到木秋萌哭过,但她觉得,这样爱着雁狄的孩子,一定偷偷抹过许多次的眼泪,因为那些担惊受怕,和希望的落空。
    “雁狄他不会的,他和其他的皇帝不一样。”木秋萌认真地为雁狄辩解道,她的雁狄对她那样关怀备至,每次的相处中两个人眼中都只容得下彼此的身影,再也没有位置给第三个人,第四个人。如果雁狄除了抱过她木秋萌之外,怀中还搂着其他人的话,她会觉得恶心,雁狄自己也一定会抗拒,他也会觉得恶心的,对吧。
    “但愿如此。”张灵柚微笑着说,她只希望木秋萌知道真相之后,能学会体谅雁狄。
    她自己做不到体谅,但却希望木秋萌学会体谅,也真是好笑。
    木秋萌沿着暗红的宫墙信步走在回世安宫的灰砖路上,总觉得今天走回去的路格外长。她期待回去能见到雁狄,又怕这样的期待成为失望,所以她根本不敢加快脚步。
    秋风中有榛子成熟后的醇香,她不知道这宫里还有这样的好地方,能让她闻到以前在木宫后的森林中能闻到的味道。那个时候她爱拿着篓子去捡掉在地上的松果,回去拿金丝串起来挂在爷爷脖子上当项链戴着。
    那时候她还完全不知道,除了妖界,还有一个更加多彩斑斓的人界,还有一个每日清晨醒来就提剑苦练的孩子,和她一样度过着孤寂而又受人蔑视的童年。
    而此时雁狄正罕见的孤身一人走向上阳院,没有侍卫,没有大监,没有侍女,只有他一个人步履匆匆地走着,和木秋萌一样想着自己的心事。
    以至于,两人擦肩而过时,余光里也来不及看见对方,就各自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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