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得不同样的拿起手中屠刀,参与屠戮。
    每个人,都是刽子手,每个人,又都是受刑者。
    每个人,不是被杀,就是杀人。
    在战争之中,已经没有了无辜者这一说。
    贺兰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知道,我同样明白。
    我所不能逾越的,其实只是我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在死于我龙钺和双掌罡力之下的千千万万人中,总是无可避免的沾染着一些我可能在乎的人的血。
    这好像是老天爷对我的一种惩罚,屠戮太过的惩罚。
    而我现在,对这些真的还做不到无动于衷。
    所以,贺兰根本就没办法来安慰我。
    也找不到什么能真正劝解我的言辞,只能任我掩面痛哭,发泄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情绪逐渐平复,才慢慢的自己站起来。
    心中惟愿从今以后,四海之内,再无战火。
    我和贺兰连夜返回了燕阴口。
    第二天便和六儿一起,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含烟和李波大哥,取道凌风关。
    别过李钰彤之后,便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我们刚到阳陈,简渊派出迎接的队伍已经等候在城外几十里地了。
    贺兰额手称庆般的叹息道:“阿雪,能自己看看吧,幸亏我把你给带回来了。”
    “要是那晚你被伏龙王子拉去帮他复国救母,我可真没办法和殿下交代了。”
    我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戳穿他道:“贺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圆滑了。”
    “眼中除了允王殿下,哪里还有我这个同袍战友?”
    “炎伏罗不过就那么说说,看把你急得,生怕真的我跟了他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殿下哪里是派你保护我?分明就是跟着监视我的。”
    贺兰失笑道:“嗳,这次你算是变聪明了。”
    “阿雪,不瞒你说,我可是和殿下立了军令状的。”
    “答应他,一定要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我瞪眼道:“你说什么?”
    贺兰急忙缩头掩口,一脸坏笑的说道:“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说。”
    “阿雪,有话,你找殿下说去,我可经不起你的捶打。”
    我的心中,霎时,已经有些五味杂陈了。
    贺兰明明应该是和我一个同盟,可我竟不知道。
    这人现在,却好像和简渊是一条心的了。
    简直就是……比我对简渊还要死心塌地,无端被简渊收买了似的。
    他这一趟行程,哪里是去讨谢仪讨喜酒的?
    他就是帮简渊看着我的,而我,一直到方才随口一句玩话,才诈出贺兰的真话来。
    我眼睛死死的的盯着贺兰,心中很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丧。
    贺兰被我盯得有些心虚,一边冲我嘿嘿直笑,一边策动坐骑,躲到含笑不语的六儿身后。
    我知道,贺兰是不会再和我说什么了。
    前来迎接我们的队伍已经近前,率队将军下马给我和贺兰六儿行礼。
    而后跟随兵士们才纷纷上前,为我们替换过长途跋涉的疲累马匹。
    皇子有令,要我们速回驻地,沿途不得再耽误。
    我们穿过阳陈,老爹全副铠甲,带着阳陈大小将领,毕恭毕敬的迎接恭送着我们。
    这次,我和他竟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多说,已经是完全的例行公事了。
    看着站在众人之前,躬身高握双拳,神态严肃恭敬的老爹。
    我的心里,忽然有一些莫名的失落。
    临到我们的队伍即将出城之际,我还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仍旧站在远处恭送我们的老爹。
    我不能准确的形容出究竟是哪里不妥,反正就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在此之前,我和老爹每一次的告别,都没有这种感触。
    那种感觉,不知道是不舍,还是悲凉?
    好像此一去,便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但我还是身不由己的跟随着前来迎候的允王卫队一起,迅速的离开了阳陈郡城池。
    贺兰比我还悲伤,因为简渊催的紧,卫城我们干脆没有进去了。
    贺兰连他老爹娘亲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我看见他的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沮丧。
    路过家门,谁不想看家人一眼,特别现在又是太平无事的时候。
    白龙川驻地。
    简渊扶着我的手让我跳下马来,就紧紧地把我拥入怀里,好像我们又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似的。
    我一边抗拒着,一边轻轻笑着对他说道:“殿下,不要这样嘛,看这么多人呢。”
    然后,我才发现简渊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心中忍不住感到可笑,就是和我久别重逢表示激动也不至于这样吧?
    又作出这副模样,真是,还允王殿下呢。
    因为我看见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神态严肃,脸上,竟有些苍白。
    说实话,我是好久没有看见他这种脸色了。
    从前在燕阴口时,倒是经常见。
    在那个非常时期,他几经生死、征战的疲累,常常是这种苍白的脸色。
    若是和我起了什么争执时,也是这副苍白脸色。
    只从平定蛮夷,我们的感情稳定之后。
    他早就恢复了我第一次见他时,那种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还发觉,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也微微有些发凉。
    他这种紧张的样子吓到了我,貌似我从来都没有见他紧张过。
    难道我只不过离开他几天,他就这般无法忍受?
    怪不得方才贺兰额手称庆,我没有被炎伏罗强行留下。
    现在看来,我好像也应该额手称庆。
    自己果断英明的默许了贺兰当时的阻拦话语,赶紧的回来了。
    否则,这位允王殿下还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这都做了王爷了,还这么叫人不省心。
    我不安的看着简渊,忍不住向他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但是简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再次把我强行拉近怀里,抱得更紧。
    甚至,连一直跪在地上给他见礼的贺兰等人,都忘了令他们起来。
    白龙川城池一直被驱虎国占据,最后一任守将又是驱虎国驸马郑子广。
    所以守将行辕修建的极其宽阔奢华,几乎是按照驸马行宫修缮的。
    简渊被封允王之后,朝廷曾经有意重新修缮白龙川驻军行辕,改为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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