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总兵府要刻意隐瞒,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来说才是最稳妥的。
    看着含烟虚弱的样子,我害怕再折腾下去,没准她真的会又想不开。
    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很辛苦的咽回去。
    只得虚于应付的对她说道:“好吧,今天不说这些了。”
    “含烟,你也累了吧?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见我言辞松动,金含烟便脉脉的看着我。
    大概认为我终于对她心生怜悯,不会再赶她走了。
    她便感激的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今天可能有点累着了,和我说这么久的话已经有些虚脱无力。
    便很听话的,在我的搀扶下,回到她歇息的房间。
    安顿好气喘吁吁的含烟,躺在床上,我更加的辗转反侧,陷入了无眠。
    现在,我不知道我留在这里能做些什么?
    我又坐起身子,把埋在枕头底下的那把雌剑抽出去,在灯光下反复看了好久。
    心里有一个迷迷糊糊的念头,想去想,又不敢去想。
    毕竟这里还有太多的责任和许诺,我必须要承担、兑现。
    一走了之固然自由潇洒,却是把自己的自由潇洒建立在别人的眼泪之上。
    特别是娘亲愁苦的面容,总是不能让我不能释怀。
    可是被禁锢在阳陈郡里,对任何事情都是无能为力的感觉,却让我越来越抓狂。
    我相信我一定是从那夜之后,就逐渐的长大了。
    我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一些事情,去琢磨一下“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甚至是,认真的审视了一下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
    秋天仿佛一夜之间降临了。
    不是偶然打落在脸上黄叶的提醒,而是阳城郡陡然变得紧张的气氛。
    我和小武又送走一队派往边塞的兵丁,周达已经走了好多天了。
    我让小武派人给周达的家人送了一些粮米,顺便安抚一下他的一家老小。
    我此举只不过是略尽心意。
    我知道,做为一个家庭支撑的周达,此去海外边塞,能平凡返回的希望十分渺茫。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被判边塞充军,和被判杖击,都是差不多的刑法。
    只是,边塞充军,好像还有一种渺茫的生还希望。
    杖击却是要血溅当场。
    可是我的心中却很明白,如果说两种选择都是死的话,还不若选择杖击。
    杖击而死,至少还可以埋骨梓乡。
    他们并不能知道,千万里外边塞的冷月凄凉。
    这些充军边塞的人,最终的结果,不过是马革裹尸,埋骨黄沙。
    甚至,会沦为饿狼豺狗的口中食。
    但是,面对小武周达等人,我却无法把这些话说出口。
    我也衷心的希望,一切能如小武所说。
    只要周达服役完三年,便可从边塞返乡。
    那天,周达并未如我想象,选择逃逸。
    这个壮实的农家汉子,老老实实的筹赔了胡老头他们的牛肉款。
    在三天之后,背着简单的行囊,义无反顾的来到军营。
    在他们那批新丁即将出发的一霎那,我听着老爹给他们训话。
    我便看见周达脸上满是痛苦的决绝——
    后来,在阳陈郡的城门口,这种表情我看的越来越多了。
    这个叫周达的庄户人,他诚信感动了我。
    虽然,他曾经有过损人利己的过失。
    我走过去,对着他的肩膀鼓励的拍了拍。
    周达他并没有像被抓住的那天,痛哭哀号。
    他看见我,立刻低下头,仿佛觉得不配再向我请求什么。
    或者,他和他的家人已经悲壮的打算,压根就不企望什么。
    送走周达之后,紧接着,我们又在阳陈郡的城门口送走了很多人。
    这些前往边塞的新兵,有的是阳陈郡的。
    更多的却是西秦海海内别的郡,途经阳陈往边塞开拔的。
    有一天,小武闷闷的告诉我:“乡村里已经有很多像周达这样,被抽丁戎边了,家里只留下了孤儒老幼。”
    我看着他:“难道你觉得不应该罚周达充军边塞?”
    小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周达就是不因为犯法充军边塞,不用多久,还是一样会被抽丁的。”
    “现在已是秋高马肥,柔茹人加剧了小股的骚扰,就怕这已是他们要大举进攻的前兆。”
    这在些时日以来,我也知道,西秦不停的往海外边塞补充新兵,一定和草原上的蛮夷人有很大的关系。
    此刻,我的心不由得震荡了一下。
    问他到:“小武,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的?”
    我是觉得奇怪,小武不过就是一个百夫长,按说我的职位远远高于他,可我对西秦的这些战事,却是几乎一无所知。
    一直以来,我这个所谓的副统领,其实都是被架空着。
    我这样问他,还是想再求证一下。
    我的总兵老爹那里,一直都是有很多边关驿报送过来。
    可是他只要一看见我进去,就皱着眉头,不甚厌烦的挥挥手:“去歇息吧……”
    总是恨的我拳头反复攥了好几次,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与他一般见识。
    我觉得老爹是故意的,他就是成心不想让我知道有关西秦海外边塞的消息。
    好像生怕我一知道什么,就会连夜离开阳陈,一去不返似的。
    确实,老爹对我的防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的心中,何尝没有这个打算呢?
    石逋修,我们根本就是无话可谈。
    我看不惯他那种趾高气扬,横行霸道的样子。
    好像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天大的军功似的。
    虽然他每次见到我,满脸都是满赶着的亲热——却让我更加的鄙视他。
    我情愿找小武唠叨唠叨,或者问问天聋地哑一般的龙头龙眼。
    好在,小武总是不知从哪儿得到这些小道消息。
    小武说道:“我有几个有本事的朋友,常年往返边塞做马匹生意,他们会定期给我带来边关战事消息。”
    我不由得心中一阵激动,差一点没有去抓住小武的手。
    “知道现在边关是谁在带兵吗?”
    小武奇怪的看看我:“一直是燕阴口主帅李阔海在主持镇守,将军应该知道的。”
    我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望:“朝廷没有派人带兵准备迎战柔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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