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找错,固然最好,说明他对那笔迹的记忆没出错,也表明他在公堂上怎么看江立怎么觉得眼熟是合理的;如果找错了,横竖也就这样了吧,再找下去也是希望渺茫,也许小儿子命中有此一劫,违逆不得,他仍回京城,去皇宫里跪着求着,直到执行死刑为止。
    这么一想,温修远心中豁达了几分,轻轻巧巧一撩衣摆,以混迹朝堂多年练就的标准跪姿跪在了竹门前。
    老管家何尝不知老爷的想法,觉得心酸的同时也只能跟着跪,但愿老天爷能怜悯温家。
    家中三个少爷,大少爷温嘉钰,常年在边关,一有战事发生家里人就提心吊胆怕他出事;二少爷温嘉绍,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得个风寒能让温夫人睡觉都揪心;小少爷温嘉木,也就只有小少爷乖巧懂事能常在膝下尽孝了……
    温修远和老管家怪异的行为以及周身那莫名其妙的悲怆氛围让四周围路过的村民都觉得纳闷,不自觉地就聚在旁边,指指点点地讨论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都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两人在干啥呢?”
    “这跪的不是江家吗,江家做了什么?”
    “或许是有事相求吧……”
    温修远见屋门都关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就喊道:“江公子,温某不才,有要事相求,可否赐见!”
    “望江公子救救我一家老小!”
    不明群众频频点头:“果然是有事相求啊,立小子厉害了。”同时也不解,是怎样的渊源才能严重到一个人能救一家人?
    南威看见温修远的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南宫祈去救他,本来只是单纯不想让一批来路不明的刺客在她的地盘逞威风,顺便救个清官积点德,没想到温修远直奔江立而来。
    她曾发誓,任何打扰公子平静生活的人和事都不能出现,可是现在,这么多村民都看见了,悄无声息做掉温修远也行不通了,若是狠下心大开杀戒,第一个饶不了她的,就是江立。
    南威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很少碰到这样让她恨得牙痒痒又没办法的情况,脸色自然好看不了,语气冷得掉渣:“温大人,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公子并不在家。”
    “那我就在此长跪,直到江公子回来。”温修远毅然道。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当官的都在想什么,我家公子平头百姓一个,有什么值得贪图的?”
    温修远看了南威一眼,吃不准她是真疑惑还是故意赶他走。
    “先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这样大摇大摆地跪着,摆明了要让十里八乡恶意揣测我家公子的人品,答应了,人家以为公子多么有本事,以后这样的事情更多见了,这个求那个求,当我家公子是观世音菩萨?不答应,又空落个见死不救的名声:温大人的用心可高明极了。”
    温修远神色不变,暗自吃惊,这姑娘年纪不大,怎的如此牙尖嘴利!
    老管家道:“姑娘,无论你怎么说,我和老爷在江公子明确拒绝之前会一直跪在这里,绝不离开!”
    南威气得直想骂娘,愤愤然转身进屋,还特意把关门的声音搞得老大。
    下午,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江耀、方英秀和南宫祈回来了。知道了温修远要找江立,三个人和南威一起坐在厨房里闭门不出,表情各异。
    沉默了很久,江耀长长叹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方英秀掐了他一下:“哪有该来的,都是不该来的。”
    南宫祈道:“或许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你觉得怎么样才算严重?”南威讥讽道,“不管温修远是什么目的,他是朝廷的人,公子一旦与他产生交集,梁政能不知道?别怪我说得实在,没准这就是梁政撺掇来的!”
    此话一出,江耀和方英秀脸色皆差。
    对那位,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隔壁房间,与其到外面凑热闹,李小灵对玄商练字更感兴趣,一直乖乖趴在桌上看。
    写着写着,玄商却蓦然停笔。
    “怎么了,小黑黑?”
    玄商淡淡道:“如果你的东西被太多人觊觎,该怎么办?”
    “鲫鱼?”
    “就是想要。”
    李小灵立马答道:“藏起来,让谁都找不到!”
    玄商一笑,手中笔杆猛地断成了两截。
    傍晚,学堂下课,江立终于回来了。
    ☆、辣死蛇了呀
    这会儿乡亲们都吃完饭了,一边在树荫下吹风乘凉一边三三两两讨论着这新鲜事。
    温修远一眼看到提着食盒的江立,虽然跪了大半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酸痛,但还是激动地挺起了背,嗓音都因紧张而沙哑了:“江公子……”
    昨日公堂上,温修远心有疑虑,看着江立只觉得奇怪,今天立场变了,他再看江立,青衣束发,飘逸出尘,气质与那等佯狂不知所之的穷酸秀才不一样,或许自己真的曾在京都街市或者宫闱禁内无意中见过他也说不定,不然那陌生的熟悉感怎么解释?
    江立愣了一下,盯着温修远看了一会儿,然后跟没事人一样走进了自家院子,路过老管家身边的时候,老管家想扑过去拉他的脚,温修远挥手拦住了他,表情严峻,却没有说话。
    他只想赌江立有没有一瞬间的恻隐之心。
    江立每往前走一步,他的心就沉痛几分,幸好,走到梧桐树那里,江立停了下来,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温大人,有什么事情还是进屋说的好。”
    温修远僵硬的脸颊上浮现出狂喜的笑容,江立这样说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也是愿意帮忙了吧?
    “老爷!咱们快走!”老管家也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把双腿麻痹的温修远搀扶起来,跟在江立身后进了厨房。
    厨房内江耀、方英秀、南威和南宫祈同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两人,温修远局促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大家长江耀率先调整好情绪,对他说:“请坐吧。”
    江立把手上提着的食盒放下,直言道:“温大人,江某如今已是求田问舍之辈,不论你有何事相求,恐怕我都帮不了你。”
    南威立即点头:“是啊老头,你与其浪费这么多时间大老远跑到花溪镇来,不如备好银两求遍皇城里的皇亲国戚,或许你一家老小还有救。”
    “这怎么能求得了呢!”温修远苦笑,温嘉木可是摊上了谋朝篡位的大事,多高的官,多贵重的皇亲也不敢给这种人求情,一不小心就会讨不到好反惹一身腥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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