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满眼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
    顾庭再往前走,瑞王再说什么,都成了轰鸣声,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了马车之上,转而又想到,所以她一直敷衍着推脱着不肯嫁给他,就是因为那位袁府大少爷么......?
    顾庭想起上元节那日,她曾和盛心菱见面聊天。
    盛心菱消息灵通,或许就告诉了她,袁家阖府搬迁,要来京华了。
    难怪......难怪那日她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后来又想都不想,便拒绝他......
    顾庭一阵气盛,坐在马车中,重重捶了几下车壁。
    吓得外头的车夫还以为是天崩地裂,马车要散架了。
    ......
    太子府中。
    林余娇正在厨房忙碌着。
    香葶仍旧不情不愿地在帮忙打着下手,嘴里小声嘟囔着,“姑娘对他这么好作甚?”
    林余娇抿起唇角,细眉软眼,杏眸潋滟着温柔的波光,“殿下喜欢吃我做的......”
    所以她闲来无事,就给他做个桂花糖糕吃,也好让他惦记着她的好,早些将逸儿救出来。
    香葶倒是有些咂舌,她吃过姑娘做的不少点心。
    如何说呢......只能用“能吃而已”四个字来形容,但让她多吃几口,是完全没有兴趣的。
    这世上,爱吃姑娘做的点心的人,除了逸少爷,她就只见过太子殿下一人了。
    这大抵就是......爱屋及乌吧。
    香葶想起了前几日,姑娘教她的这个新词语。
    桂花糖糕是林余娇做过许多次的糕点了,因为林余逸爱吃,而且做起来也简单,桂花香又是她爱闻的,做的过程也是一种享受。
    以前,她都是亲自采了新鲜的桂花,再晾晒风干后制成干桂花,用来泡桂花茶或是做糕点的。
    但她在太子府待的时日不长,桂花还没开过,所以只能用厨房统一采买的干桂花。
    林余娇将醒过后的烫面搓成小长条,分别切成了一个个小团,再压扁了放入干桂花还有少许糖一起包起来,再上锅蒸便行了。
    林余娇的桂花糖糕刚蒸好出锅,还热气腾腾的冒着白雾,香苈便急匆匆过来了。
    说是殿下过来了,正在屋里等她。
    林余娇眉心一跳,没想到顾庭回来得这么快。
    他走之前说过,晚上又同她一起吃饭,所以她才来做这桂花糖糕的。
    林余娇不敢让他多等,忙让香葶将这盘桂花糖糕放进红木雕花食盒里,提着裙摆往小院的方向回去。
    香苈跟在她身后,小声提醒她,“林姑娘,殿下瞧起来心情不大好。”
    林余娇脚步一顿,复又加快了脚步。
    也不知顾庭在外面受了什么气,更加不敢让他多等,怕他迁怒到她的身上来。
    林余娇走进屋子里,见到顾庭坐在她平常做的茉莉软榻上,侧脸望过去似刀刻斧凿般的赏心悦目,只不过棱角绷得有些可怕,敛着无尽的寒意。
    她指尖轻颤,提过香葶手上的食盒,走过去,盈盈在他对面坐下。
    “殿下,妾特意给你做了吃的,您尝尝?”林余娇将红木雕花食盒的盖打开,露出香喷喷又白兮兮的那盘桂花糖糕来。
    缥缈的热气从食盒里溢出来,衬得她小脸有些看不大真切,却越发白皙莹澈了。
    顾庭搭在腿上的手掌捏紧,垂眸看向那盘桂花糖糕。
    本来听说她给他做了吃的,他心里那股熊熊燃着的妒火是消了一些的。
    她在关心他,她会对他好,她现在属于他。
    顾庭一遍遍安慰着自己,可看到那盘桂花糖糕,所有的怒火又“噌”的一下,冒了上来。
    桂花糖糕,他曾见她在袁府做过。
    而且......她就是做给那位大少爷吃的。
    他还记得她当时提着的食盒,也和眼前这个差不离,提着裙摆娉娉婷婷走到荷花池的角亭处,给正在钓鱼的大少爷羞答答送上了一盒桂花糖糕。
    顾庭愿永不会忘记那时候躲在草丛里,望着那位大少爷吃着桂花糖糕,清风徐来,佳人在侧,惬意自在的模样。
    他羡慕得不得了,却也只能羡慕着,草丛葱茏,有细微的枝芽伸到他的脖子里,被微风一吹,挠得更痒。
    他的心头也痒痒的,待在原地痴痴望着。
    若是她的笑容,她的温柔,她的桂花糖糕能分给他一些,那该多好......
    后来顾庭回去,脖子上起了一层红疹。
    阿玢一边给他涂药,一边骂了他一顿,明知道春天的花粉容易让他身上起疹子,他还天天往草丛里钻,少看一天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顾庭当即就反驳了阿玢,他若是一天不见她,心里真的就跟缺了一块似的。
    第二天,顾庭在荷花池巡逻的时候,发现昨天的几块桂花糖糕,竟然被大少爷扔在了隐蔽的草堆里。
    大少爷对她的心意弃如敝履,甚至只咬了一小口,就嫌弃地全扔了。
    顾庭当时气得浑身都似筛子一般抖着,恨不得提着大少爷的衣领教训他一顿。
    可惜,他只是个普通家丁,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默默将她做的桂花糖糕全捡起来,拍掉上面沾着的灰,再收到衣襟里,妥帖藏好。
    大少爷不珍惜她,没关系。
    他会珍惜。
    可是如今的顾庭,早已是袁家大少爷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所以更替林余娇感到不少。
    那位大少爷,从少年时就不珍惜她,不仅如此,现在还娶了妻。
    可她呢?就那么喜欢他?
    还在豆蔻年华,就对他那样好。
    到了现在,都已经成了他顾庭的人了,却不愿意当太子的侧妃,宁愿去嫁给那位大少爷,做个妾?
    顾庭越想,心里的滔滔妒意便越发汹涌澎湃,冲到大脑之中,化成了一片猩红的光。
    他望着那碟桂花糖糕,眼神也愈发冷得阴翳滴水。
    林余娇心头一跳,觉得顾庭现在太可怕了一些,默默往他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他,抬手将那碟桂花糖糕摔到了地上。
    玉碟四分五裂,震耳欲聋的清脆破碎声,吓得林余娇身子一颤,小脸煞白地站了起来。
    顾庭双眸阴翳,瞳眸里皆是沉得令人心悸的光芒,就这样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便气冲冲地走了。
    顾庭又发脾气了。
    第30章
    顾庭气冲冲地离开后,林余娇垂眸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玉碟碎片四分五裂, 还有被他足靴踩过两脚模样变得十分扁平残留着鞋印的桂花糖糕,默默坐着。
    她想不明白, 又是哪里惹到了顾庭,让他发这样大的火气。
    顾庭这个人......真是她见过最莫名其妙的人。
    她好心好意给他做了桂花糖糕, 若他觉得难吃,不领情也就罢了。
    可他一口都没尝, 就将碟子打翻摔到了地上, 给她甩的脸子极其冰冷无情, 明显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发的火。
    林余娇冥思苦想, 实在想不出来,她到底又哪里做得不对。
    她仔细想了想, 似乎他是看到桂花糖糕后, 才格外火大的。
    而桂花糖糕, 是她常做给逸儿吃的。
    可逸儿的事情也和他说得清清楚楚了, 他总不能忘了之前的解释,又吃些飞醋。
    林余娇吩咐香苈进来将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通, 疲倦得连晚饭也没吃,便睡下了。
    主要是顾庭给她心里添堵,本以为和他关系缓和了些,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一桌子菜,也完全没了胃口。
    这些饭菜, 就便宜了阿玢。
    吃饱喝足还不够,她去顾庭跟前转悠了一通,“殿下,您从安州请回来的厨子手艺就是不赖,我都好久未曾吃到家乡的味道了,真是怀念呐......”
    顾庭还坐在书房里生闷气,见阿玢一副吃得很饱正半躺在椅子上拍肚子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
    从安州请回来的厨子,是他特意安排给林余娇做饭吃的。
    听闻她每回吃饭都用得很少,他便想着或许是口味不合,所以特意请了安州的厨子做她喜欢的江南口味。
    今儿出门之前,他还嘱咐厨房多烧几个林余娇喜欢的菜,晚上打算陪她一块吃的。
    没想到出门之后,给他心里添堵的事情实在太多,又想到她还心心念念着那位大少爷,他心里就更似火烧了。
    吃饭自然没了胃口,他拂袖而去,到现在这胸口还堵得慌。
    只是看阿玢这个样子,今晚的饭菜似乎都是落入了这小子的肚子里。
    那她......也没有吃饭?
    顾庭想到她似弱柳扶风般的身段,在他掌中的细腰都不堪一握,纤弱瘦削成那般,竟然还敢不吃晚饭。
    他极不悦地轻啧了一声,正想亲自去督促她吃饭。
    可是又想到她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袁府那位大少爷,又重新坐直了身子。
    呵,她想的念的都不是他,他又何必管她呢?
    顾庭自从读了书,心里的想法便多了起来。
    心中百转千回,都化为一声酸溜溜的讥讽轻嗤。
    他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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