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悠随着薄誉恒走进别墅里。
    里面的陈设和从前差不多,古香古色的红木家具,随处可见放置的古董花瓶,以及房间里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佣人给两人上茶,并说道:“小少爷,老太爷还在楼上处理事务,请稍等。现在厨房里正在做菜,一会午宴就开始。”
    薄誉恒不浅不淡地“嗯”了一声,随意地环顾四周,问:“我爸妈呢?”
    “二位都在偏宅,老太爷说了,午宴过去后,您方可过去。”
    薄誉恒的眉心已经微微蹙起,声音里也暗藏了些不悦,“你先下去吧。”
    “是。”
    苏清悠坐在他身边,不时惶然地向楼梯处看一眼。她努力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门口传来一阵声音,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孩背着香奈尔包包走进来,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容。
    尤雨初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薄誉恒,他一如既往地好看,虽然是个面瘫,可总让有种他蔑视万物的错觉。
    “恒哥哥,你来了!”她惊喜地跑过来,就想坐到他身边。
    薄誉恒把苏清悠环住,握住她的肩头,对尤雨初冷淡地说:“你来干嘛?”
    尤雨初这才看到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她和苏清悠对视一眼,目光落在苏清悠肩膀的那只手上。
    她嘴角一撇,垂了眸子,有些委屈,有些生气,“恒哥哥,你旁边坐的人是谁?”
    苏清悠注意到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不屑。
    薄誉恒眉心蹙得更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来这干什么?”
    一贯温柔的语调不见,反而有些凌厉起来。
    “我……”
    “是我让她来的,不行吗!”
    那声音自上而下砸来,粗犷低厚,伴随此而来的还有“笃笃”的拐杖声。
    苏清悠一个激灵,老太爷来了!
    尤雨初忙仰头看上去,立即欣喜地踩上楼梯,扶着他下来,“爷爷,你要为我做主,恒哥哥一回来就欺负我。”
    老太爷轻咳几声,跟着尤雨初走下楼梯,薄誉恒站起身,朝他微微鞠躬,“爷爷,我回来了。”
    薄老太爷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半晌,用拐杖狠狠敲击地面,“你还知道回来!我叫小雨过来,就是想让她和你吃顿饭,算算看,都有小半年没见了,小雨就没少来看过我。誉恒,你也不小了,这个年龄也该成家了,无家不立业就是这个道理,薄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着你呢。”
    尤雨初听到老太爷的话,不由得翘起嘴角。她又瞟一眼苏清悠,眼边的厉色一闪即逝。
    薄誉恒耐心听完他的训斥,神色如常,“爷爷说的是,其实从两年前你开始这么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认真考虑,到现在,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他扭头,看向苏清悠,“清悠,来和爷爷见见面。”
    苏清悠一怔,咬紧牙关,慢吞吞地站起来。
    她望着对面的老人,踌躇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跟薄誉恒一样,朝他轻轻鞠了一躬。
    “你……”
    薄老太爷看着眼前的苏清悠,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随着他的表情不断变化着。
    突然,他手上的拐杖落在了地上,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的手指向苏清悠,皱纹随着脸上的抽动而颤动起来,“你!”
    “你给我滚出去!”
    苏清悠被他的气场震得往后退了一步,双唇忍不住颤抖。
    薄誉恒挺身,站在她面前,依然平静,温和地说:“爷爷,她就是我想娶的人,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老太爷和尤雨初的脸蓦地一变,老太爷的视线越过薄誉恒,死死地咬着苏清悠不放,“不可能!你,给我滚出去!”
    “爷爷你别生气,气坏身体可不好。”尤雨初把拐杖捡起来,好言相劝。
    薄誉恒听了,点点头,“好的爷爷,我们马上走。”
    他说着就牵了苏清悠的手要往外走。
    苏清悠的手心一片冰凉。
    “回来,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了!”老太爷气得不轻,“你给我坐下!”
    “爷爷,她是我选的姑娘,我要对她负责。”薄誉恒站住,回头看着他,凉凉地开口:“你不喜欢她,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他说完不再停步,就要走到门口时,从外面走来的两人喝住他,“誉恒,注意你的态度,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迎面的两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喝斥他的男人架了副眼镜,看上去很儒雅。
    苏清悠一眼就认出来,两人是薄言的哥哥嫂子,分别叫薄慎和牧晓雅,薄慎在家排行老四,和薄言差了十多岁。
    “四叔,四嫂。”薄誉恒面无表情地打完招呼,“爷爷现在心情不好,你不如去劝劝他。”
    牧晓雅好奇地打量了眼苏清悠,顿时愣住,迅速别过眼去。
    薄慎拦住他,“誉恒,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谈谈,看在你四叔的面子上,行不行?”
    薄誉恒看了看苏清悠,“清悠,可以吗?”
    苏清悠抿唇,点点头。
    薄誉恒这才和她又重新走了回去。
    尤雨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看到薄誉恒对那女人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恨恨地咬了咬唇。
    薄慎看到苏清悠,脸色一变。
    他和妻子对视一眼,见她暗暗点了头,脸色沉了下来,心事重重地和她走进去。
    四面的沙发,薄誉恒和苏清悠一边,老太爷和尤雨初一边,薄慎和牧晓雅一边。
    尤雨初一直乖巧地坐着,苏清悠微微低了头,牧晓雅则神色复杂,不时地看向苏清悠。
    “我说过了,我不会同意!”老太爷冷冷地说,“她,不可能踏进薄家的门!”
    薄誉恒握住苏清悠的手,“爷爷,我也说过了,她是我一定要娶的。”
    “而且。”他轻松地往沙发上一靠,笑了,”我已经和清悠领过证了,过几天就会订婚。其实我想直接结婚的,不过薄家既然这么规定,那我就先订婚,再结婚。说完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话时漫不经心,却字字掷地有声。
    尤雨初呆住,薄慎和牧晓雅变了脸色,老太爷气得差点没把拐杖挥过来。
    “混账东西!”他吼道,“谁准你这么做了!”
    “誉恒,你怎么能先斩后奏呢!爸,你别生气了。”薄慎一面教训薄誉恒,一面安慰父亲。
    “薄慎,现在,把他们带到民政局,让他们离婚!”老太爷敲拐杖,怒道。
    “爸,他们是在s市结的婚……”
    “那就把他们带回s市,看着他们离婚!”
    薄慎听完,看了看薄誉恒。
    他好像没听到话一样,甚至悠然地翘起腿,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薄慎。
    “四叔,你确定吗?”口气依然轻轻柔柔的。
    薄慎的头皮一麻,他最怕自己的这个侄子!
    年前因自己的公司运营不周,他找薄誉恒贷了不少款项,要是听父亲的话,他的公司还有活路吗?
    薄慎咽了咽唾沫,堆起笑脸,“爸,有话好好说……”
    老太爷已经把手边的拐杖朝他扔过去。
    “不成气的东西,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虽然薄慎敏捷躲过,还是把一旁的牧晓雅吓得脸色发白。
    “爷爷,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和清悠在一起?薄誉恒正色问道。
    五年前,除了称谓,薄言也问过一模一样的话。
    而今天,老太爷的回答也和那时没什么不同。
    他看也不愿看她一眼,只是厌恶地说:“她不配!”
    苏清悠想起那时薄言双眼通红的样子,心蓦地被揪紧。
    薄言无法说服他的父亲,最终,做出了那样的一个决定。
    那个决定,让她至今后悔不已。
    温热的水珠滴到手背上,她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那滴泪先是落到薄誉恒握着她的手上,继而才滑落到她的手背上。
    薄誉恒没看她,只是将她的手握紧。
    “好的爷爷,我明白了。”
    老太爷以为他想清楚了,刚舒展的眉头在听到下一句后又紧紧地拧起来。
    “她,我娶定了。后天我们订婚,如果您能来我很高兴。”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带着苏清悠,离开。
    尤雨初见他走了,也哭哭啼啼地离开了。
    老太爷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表情阴鸷的可怕。
    薄慎和牧晓雅坐在边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老太爷发话,“给我打电话。”
    “打,打给谁?”薄慎战战兢兢地问。
    “打给薄言,让他三天之内必须回来!”他气得用手一挥,茶几上的杯子应声掉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现在不就是仗着自己掌着文渊的权?既然他这么不珍惜这份权力,自然有人会取代他,把他从这个位置上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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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悠随他走出主宅,心里十分沉重。
    “走,我带你去见我爸妈。”薄誉恒的步子却十分轻快,见苏清悠没跟上来,问道:“你怎么了?”
    “你没事吗?刚刚……”苏清悠担心地说。
    薄誉恒露出笑容,“不,我很开心。”
    他站在原地,狠狠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好几年了,没有一天像今天这么开心,畅快!”
    “清悠,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走过来,低头看她。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和你爷爷认识吗?为什么你爷爷看到我那么生气?”顿了顿,苏清悠说:“你不好奇……过去发生过什么吗?”
    薄誉恒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可是,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你,和过去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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