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夏王府。
    傍晚时分,夏王府祠堂内人头济济,今天是每年例行的祭祖大典。
    气氛肃穆,祠堂尽头灵牌林立。很久以前,夏家人丁兴旺,但随着燕国的动荡,许多人都战死了。连同现任燕王夏长空在内,夏家只剩下三个男丁。
    有些妇女控制不住,开始哭泣了起来,祭奠再也没法回到身边的丈夫和儿子,空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忧伤。
    老太君也是忧伤,抹掉眼泪转身一看,大少爷夏元霸跪在身后,小少爷夏青却仍然不见踪影,“青儿呢?怎么还不来?”
    一个贴身丫鬟忐忑着上前,“小少爷正在修炼,已经派人去催了。”
    “再催!”老太君吩咐。
    丫鬟刚刚转身,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从屋后走了进来,气色很不好,步伐蹒跚似乎受了重伤或者大病一场,但腰身挺直,在夏元霸身旁跪下。
    老太君转过身去,点燃一柱檀香。
    夏元霸鼻翼动了动,闻到了一缕血腥味,“二弟,你受伤了?”
    “刚屠了一条龙回来。”夏青回答。
    夏元霸骂一句鬼扯,被老太君转身扫了一眼,赶紧闭嘴。
    老太君点燃第二柱檀香,正要宣布祭奠正式开始,一个护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不好了,老太君,大事不好……”
    话音刚落,一大群人冲破护卫们的拦截冲了进来,是燕国的各大世家。
    夏元霸不安起来,“二弟,你又闯祸了?”
    “怎么可能?我这样的老实人,怎么会闯祸?”夏青眨眨眼睛,“放心吧,这些人肯定是来上香祭奠的,来得正是时候。”
    夏元霸翻翻白眼,夏青这话谁信谁傻。
    周围的仆人们苦笑,这时候还能开玩笑的,整个夏王府内也就只有从小古怪精灵的小少爷夏青了。
    老太君转身,不慌不忙,“诸位,今天是我们夏王府的祭祖大典,你们这是……”
    “交出我们拓跋家族的龙骨臂环!”
    “小子,银蛇宗宝器你也敢偷,还不赶紧交出来?”
    ……
    各大家主纷纷上前,恶狠狠盯着夏青。这些世家中,有号称武道世家的冯氏,有富可敌国并出了一个银蛇宗弟子的刘氏,还有中原大康皇朝的西域都护府大将军欧阳徒和监军太监李吉,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在夏青身上,知道小少爷果然又闯祸了。
    老太君皱起眉头,“青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当真拿了别人的宝贝?”
    “东西我确实拿了,但不是偷,而是堂堂正正赢来的!”
    夏青上前,从怀里取出诸多宝物,逐一摆在老祖宗牌位前。和各大世家弟子打赌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不在乎各大世家的威胁。只希望借助诸多宝物的灵气一举突破到先天境,渴望着以武入道替老太君分担压力。
    只差一点点了啊!
    夏青暗叫遗憾,抬头看着林立的牌位,发誓一定要从一个武者蜕变为一个修士。
    各大世家脸都绿了,当面用赢来的宝物祭奠先人,夏青这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
    气氛更加凝重。
    七夫人柳如霜突然跳了出来,声色俱厉,“夏青,还不赶快归还这些宝物,你到底想干什么?真要把我们夏王府毁了,你才甘心?”
    “我要干什么,你管得着么?”
    夏青扫七夫人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父亲的妻妾中,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个仗势欺人的七夫人,“凭本事赢来的宝物,为什么要还?”
    “你……”七夫人嘴巴都被气歪了。
    大将军欧阳徒按捺不住了,恶狠狠地踏前一步,“小子,别人家的宝物我不管,但老子的兵符你也敢霸占?”
    “大将军,是你的宝贝儿子把兵符偷出来作为赌注,他都敢输,我凭什么就不敢要?”夏青反问。
    欧阳徒身后,从小溺爱的欧阳宛康脸红到耳根,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夏青年纪不大,但早就修炼到了武道巅峰,离先天境只差半步,先天境以下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敢和夏青动粗的武者,都被揍得不要不要的。
    欧阳徒回头瞪一眼他的宝贝儿子,脖子青筋暴起。在家里,欧阳宛康一口咬定兵符是夏青偷走的,现在却变成了缩头乌龟,真相不辩自明。
    老太君沉默,似乎要看夏青怎么处理。
    刘氏家主走上来,“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今天是我们夏王府的祭祖大典,你们如此野蛮地闯进来,不觉得欠我们一个道歉么?”
    夏青扫视一眼,在各大家主面前也面不改色,“东西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愿赌服输,不过,我们夏王府向来有情有义,想拿回去也不是不行。谁输掉这些宝物,谁就上前给我们夏家列祖列宗烧一炷香,然后拿着你们的东西滚蛋!”
    各大家族沉默。
    要宝物,还是要面子?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不过,人们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这些世家的脸皮。欧阳宛康第一个给夏家先人上香,脸皮要按斤卖,宝物却是按两算的。
    “夏青,多谢你今天的羞辱,我欧阳宛康总有一天会让你加倍奉还!”欧阳宛康丢下一句狠话,试图挽回些许面子。
    “别……”
    夏青言辞恳切,“我担心你下次把内裤都输掉了,一大家子来逼我归还,丢不起那脸。千万别再来,求你了。”
    “你……”
    欧阳宛康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强忍着把一口恶气咽下去。以他对夏青的了解,还真会当众拔下他的裤子,内裤都不留。明明感应到夏青受伤不轻,但就是不敢动手。
    堂堂将军府公子都能屈能伸,其他家族输掉赌注的年轻人也都厚着脸走出来,逐一上香。为了拿回被夏青当成贡品的宝物,不得不忍了。
    夏元霸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这些人还真是来上香的?
    夏王府上下愕然,夏青瘦小的身影高大起来。
    门外突然喧哗起来,一匹快马风驰电擎地冲进来,一个浑身血迹的王府战士从马背上滚下来,“老太君,大军遭到埋伏惨败,王爷他……”
    传令兵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带回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老太君身体晃了晃,“王爷他怎么了?说!”
    “王爷遭到敌军围攻和追杀,下落不明!”传令兵双眼通红。
    夏王府上下喧哗,彻底慌乱起来。
    燕王夏长空励精图治,是燕国的定海神针,是无人能敌的军神。现在,竟然兵败下落不明,夏王府完了,这燕国也要亡了!
    各大家主暗暗打个眼色,亲随们刀剑出鞘暗暗散开,把夏王府的护卫阻挡在外。看样子,似乎已经提前知道燕王兵败的消息有备而来,索要宝物是个幌子,趁机发动兵变才是真正目的。欧阳宛康等人的脸庞狰狞起来,恨不得一口把夏青吞了。
    “二弟!”
    夏元霸警觉起来,举起一根五百斤重的图腾柱,“保护老太君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无妨,他们不敢动手,除非不想活了!”夏青不慌不忙。
    夏元霸有点懵,听不懂夏青在说什么,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欧阳宛康等人突然失声惊叫起来,发现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漆黑如墨,甚至开始腐烂流出吓人的黑色脓血。
    “小子,你在檀香上下毒?”欧阳徒反应过来。
    “檀香是孝敬先人的礼品,怎么能大逆不道呢?”
    夏青摇头,“我只是之前尝试突破瓶颈的时候,在宝物上涂抹了一点小玩意激发潜力,时间仓促忘了擦掉。很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各大家主脸色一变,终于明白夏青夺取众多宝物的真正目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被夏青狠狠糟蹋过,拿回来的还是从前的传世之宝么?
    “小子,这是什么毒?”欧阳徒逼问。
    “七伤散,中招后七天内不能见光,不能碰水,不能吃肉,不能近女色,还要保持心态平和不能大起大落,否则必死!”
    夏青好心解释,一副冤枉的神情,“各位别这样,别用杀人的目光看我,这是姑姑留给我修炼时激发潜力的药引,真不是故意的。姑姑再三提醒,说是上天有仁义之德,就算用来防身也别一下子剂量太大,得饶人处且饶人。”
    夏青言辞诚恳,说得自己都快要感动了。其实,姑姑当初是说,看谁不爽就毒死他。这番话夏青当然不会直说,做人留一线遇事要忍让,这是夏王府的美德。换做是姑姑在这里,只怕各大家族的人马都已经躺下了。
    “七伤散……”
    各大家主心头凛然。
    很多年前,燕国爆发了一场瘟疫,一个自称夏青姑姑的女人突然出现,传下药方把瘟疫控制住,人称药神娘娘。后来,阴神门把夏青抓去当人质逼夏王府进贡,结果,夏青姑姑再次走出雾州,一夜之间灭掉了一座城,把所有和阴神门有关的人通通灭掉。传闻,夏青不是燕王夏长空亲生,是后者十多年前在雾州狩猎时抱回来的一个孤儿。没人知道夏青姑姑到底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她和夏青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子,算你厉害!”欧阳徒声音阴冷,率都护府兵马悻悻离去。
    “嘿嘿,夏长空有一个好儿子,好,很好!”
    监军太监李吉嘿嘿冷笑,转身离去,刘氏和冯氏等世家也纷纷走了。七伤散太过吓人,谁也不知道夏青还暗中布下了什么剧毒,不得不更改计划从长计议。
    牛!夏元霸暗暗朝夏青翘起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天生神力,但在这些心眼活上拍马都赶不上夏青,“二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前几天在梦里老祖公指点的,本来,老祖公说这些世家太不像话,要把他们全都灭了,是我拦下来,说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夏青一副淳朴、善良的样子。
    “真的假的?”
    夏元霸张大嘴巴,第一感觉是鬼扯,但回想欧阳宛康等人乖乖上香那一幕,又不得不半信半疑。
    夏青笑而不语。
    目送各大世家离去,夏王府上下暗暗松了一口气,有夏青这样的后人,夏王府复兴在望!众人正要散去,七夫人又跳了出来,“大胆夏青,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算了么?燕王兵败,你又触怒了各大世家雪上加霜,该当何罪?”
    人们沉默,知道七夫人是在借机发难,但正如她所说,情况很严重。危机只是暂时过去,后面只怕还有更大的风暴。
    “说得好,青儿胆子太大了!”
    老太君重重点头,“错了就要接受惩罚,青儿,罚你到雾州笔架山面壁三个月,你服不服?”
    “奶奶……”夏青抬头,双眼一下子就红了,此去雾州千里迢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就这样定了,赵大管家,带上一队家丁送青儿去雾州,现在就走!”
    老太君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祠堂外,战马的嘶鸣声传来,家丁们仓促集合。有人准备护送夏青启程,有人匆匆赶往前线寻找生死未卜的燕王,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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