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早已经预料到董洁很可能是这样的情况,毕竟我是学医的,对精神科方面最起码的东西还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当我听到宁相如这样告诉我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因为我实在不能接受一位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患上那样的疾病。
    精神病的病因很多,而且还有些病因目前是不清楚的,但是至少有两种因素是明确的,一是遗传,二是精神受到了强烈的刺激。遗传性因素就不说了,而精神受到强烈刺激这个因素却应该包括心理性疾病被逐渐加重的情况。
    我觉得董洁的情况很可能就是从心理性疾病开始的: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然后做生意失败,后来被吴亚茹安排去当模特……这些因素或许都是她病情加重的原因。准确地讲,她的问题应该是从自卑开始的。
    或许后来我拒绝与她恋爱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对此我顿时觉得郁闷起来:我本来是不想伤害她,结果事情却变成了这样。
    不过我并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有什么责任,因为我认为自己只能那样去做。
    现在,当宁相如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后我在震惊之余顿时就担心起来,因为我觉得这董洁的问题既然已经诊断清楚了,那接下来进行治疗就是必须的了,可是……如果那样的话,那董洁可能就会被毁掉。我知道,精神科使用的药物往往都具有极强的副作用的。所以我顿时就为难起来,“相如,你说,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里面也充满着担忧,“冯笑,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告诉她姨最好,毕竟她是董洁的亲属。我和你都没有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的权利和资格。你说呢?”
    我觉得也是,“相如,你说得对。这样吧,你去告诉她姨好了。今天我第一天到新单位上班,很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
    她顿时不满地道:“你倒好,这下就跑开了。”
    我急忙地道:“相如,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什么时候推卸过责任?不,这件事情我也没有什么责任吧?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确实应该把情况告诉董洁的亲属。可是我真的是没有时间,请你一定理解啊。这样吧,麻烦你先去把事情告诉吴亚茹,最好是让那位医生和你一起去告诉她,然后我们抽时间在一起商量一下究竟该怎么办。你看这样行吗?”
    她这才叹息道:“也罢。”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因为我觉得有些诧异,“相如,你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啊?难道是你刚刚才得到董洁准确的诊断结果?”
    她笑道:“冯笑,你真奇怪,为什么总是喜欢在这样一些枝节上的事情纠缠?得,我告诉你吧,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结果我心情不好就喝醉了。今天一早醒来才觉得应该马上告诉你这件事情。我的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吧?”
    我顿时怔了一下:我真的是喜欢在枝节问题上纠缠的人吗?“相如,我在你的印象中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笑道:“你还认真了?我和你开开玩笑不可以吗?”
    我却很认真地问她道:“相如,我很认真的,你告诉我,我究竟是不是经常这样?”
    她那边顿时就没有再笑了,而且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冯笑,你真的生气了?”
    我这才发现她误会了我的意思,“相如,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生气呢?我的意思是说,以前我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某些方面的缺点,刚才忽然听你说到那句话,所以我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你说的那方面的问题。现在我进入到政府部门工作了,我必须随时注意自己曾经的那些不足。”
    她这才再次笑了起来,“冯笑,其实你这不是什么缺点,我发现心肠好的人都这样。我们女人也经常这样唠叨的。”
    我顿时哭笑不得,“你说我像女人一样唠叨?”
    她在那边不住地笑,“你看看,现在我们在说董洁的事情,你却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结,你说你是不是显得有些唠叨啊?”
    我顿时哭笑,随即对她说道:“那,董洁的事情就拜托你去给吴亚茹说说吧。我在去上班的路上呢。有什么情况随时与我联系。”
    随即我就挂断了电话。我心里在想,宁相如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话好像还真的是说到了我的毛病了呢。
    她说我像女人一样唠叨?我不禁苦笑。不过我自己好像也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而且也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自己存在这个问题的根源所在:长期与女病人接触,每次问诊的时候总是不厌其烦地去询问她们病情的细节,不是竭力地,而是慢慢形成了自然地从内心去关心、关怀病人的病痛,于是就潜移默化地形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此刻,我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男人当妇产科医生时间长了后会带有女性特征的原因了。与此同时,我也开始庆幸自己终于能够从自己的专业里面解脱出来。
    不过,我的心里还是有一种遗憾的感觉,毕竟自己从专业学习到工作一直都是在从事这样的工作,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科研项目。当然,我内心的遗憾里面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我或许从此就真正告别自己的专业和学术了,这也就是说,从此我要去面对的将不再是曾经那种相对单纯的工作环境了。因此,我的心里在庆幸之余顿时就有了一种忐忑不安的情绪。
    此刻,我的内心里面对自己未来的期盼与惶恐甚至更多于对董洁患上那样疾病的遗憾。对于董洁的事情来讲,我真的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责任。反而地,我还觉得自己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了。
    前面我在与宁相如通话的过程中我十分注意驾驶员小隋的状态,我发现他一直在认认真真地开车。
    其实今天我对他的戒心少了很多,而且我觉得自己也应该不需要对他进行特别的防范。要知道,他可是我的专职驾驶员,我坐的是自己的专车,如果连在这里面都不能随意地通电话的话,那我还要这个“专”干什么?
    当然,我知道自己要真正地、完全地信任他的话还需要时间去慢慢观察和考察他才可以。
    现在,我的电话打完了,随即就惬意地感受着有专职驾驶员和专车的感觉了。
    我觉得这样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因为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享有这样的权力。
    省城冬天的早上依然忙碌,我看见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一如其它的季节,骑自行车的人也很多,我的耳朵里面不时地可以听见急促而欢快的自行车铃声。马路旁边的人行道上都是匆匆而行的人们,有的人一边匆忙地前行一边手上拿着馒头往嘴里放。这个冬天的早晨有些薄雾,空气里面也有着一种寒意,但是我眼前的人们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一切的存在。也许在我们江南人的心里是没有冬天的感觉的。
    在座位上伸了一个懒腰,我觉得此刻的自己是自由的,惬意的,而且也是有着一定心理压力的,所以我试图用这个懒腰去释放和表达自己此刻的这一切。
    懒腰过后顿时就舒服了许多,身体里面的每一块肌肉都不再像刚才那样生涩与紧绷,它们都恢复到了自然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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