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无法顾及其他,从那个谋害应龙的凶手头颅上取下了一块慧骨。廖七儿准备好了大车,我带着应龙离开了八角楼,朝着松树岭的方向狂奔而去。
    风雪漫漫,我只恨拉车的马儿跑的太慢,不断的策马扬鞭。应龙还是清醒的,但脖子上那道只有一寸来长的伤口,一直都在流血。我叫应龙不停的朝伤口上敷伤药,可是伤药撒的再多都止不住血。
    应龙的手得不停的按着伤口下方,否则血会流的更多。我赶着大车,时时都回头看看应龙,应龙很懂事,脸色已经苍白了,却还是安慰我。
    “爹,我没事,这伤口不大,或许再过一会儿,就会止血了。”
    “好孩子,忍一忍,按着伤口。”我心里既感觉酸,又感觉疼,同时还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等到了松树岭,找到你张伯伯,什么都会好的……”
    我没有片刻的停留,两匹拉车的马儿跑的筋疲力尽,可我还是不断的抽打马匹,想让它们跑的再快些。
    等到了松树岭外围大概十几里的时候,马儿终于坚持不住,一左一右的倒地,差点把大车也带翻。我二话不说,跳下来抱起应龙,在积雪中急速的朝松树岭而去。
    中间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带应龙顺利的进入了松树岭,找到了隐居在这儿的张龙虎。应龙在张龙虎这里住过几年,张龙虎无儿无女,对应龙很好。一看见应龙此刻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把应龙带进了自己平时打坐练气的精舍。
    “怎么样?”我焦灼不堪,心始终都在嗓子眼悬着,一进精舍,就迫不及待的询问张龙虎。
    “不要急。”张龙虎在应龙脖子上的伤口处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抬头对我说道:“这是有人想害孩子,用的是术,凶手的功底不纯,但术法很邪。”
    说着话,张龙虎取了一面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镜子,把镜子放在应龙伤口的旁边。这几天赶路期间,虽然我心急如焚,但每隔一个时辰,都会看看应龙的伤口,我不懂术法,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觉得应龙的伤口止不住血。然而,等张龙虎拿出这面小镜子之后,我的心就立刻被揪紧了一圈。
    在这块小小的铜镜的折射下,我能看见应龙的伤口处,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人儿。小人儿赫然还是一尊门神的样子,骑马握刀,不断的朝应龙的伤口乱砍。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应龙的伤口为什么不能愈合。
    这种术法是很邪,一般的人,哪怕精通术法,可能也找不出缘由,只不过,张龙虎又经过十多年的精修,大河滩能比得过他的人,几乎已经没有。在张龙虎面前,这种邪法一旦被识破,就不堪一击。
    张龙虎伸出两根手指,把应龙伤口上的那个小人儿给捏住,用力一捻,随手丢到了精舍的香炉中。小人儿化成了一股黑烟,荡然无存。
    这只小人儿被张龙虎灭杀,应龙的伤口立见好转,我精心给他上了上药,血很快就止住了。
    “爹……我觉得好多了,伤口不流血了,也不疼了……”应龙接连几天被伤口困扰,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靠在张龙虎的云床上,连说话都没多少力气了。
    “好孩子,现在没事了,张伯伯和我都在这儿,你好好睡一觉。”我轻轻拍着应龙,孩子总算安然无恙了,可我心里的怒火,却丝毫没有消减。
    我从不会想着去害别人,只想好好守着自己的儿子,盼他平安长大。但我不招惹人,人却一直招惹我,何况牵扯到了应龙。我越想,火气越大,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等应龙睡着了之后,我从身上拿出那块慧骨,交给了张龙虎。
    “龙虎真人,应龙是我的命根子,我不愿跟人结仇,可欺负到孩子的头上,我绝不能忍。你再帮我个忙,看看能不能从这块慧骨上,解读出一些线索。”
    我把事情的经过和张龙虎详细的讲了一遍,说起来,和张龙虎认识了这么久,也一起共过事,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张龙虎热血衷肠,一句推脱的话都没有,拿着慧骨,就尝试着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张龙虎从慧骨中解读出了些许记忆。虽然不完整,但足以让我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暗害应龙的人,果然是纸人章家的。但他不是元凶,只是受人指使。
    “指使他的人,给他应允了好处。”张龙虎朝河滩的方向指了指,说道:“前清的时候,有一条押运官银的船,在大河那边遇到风浪,沉船了。这条船一直没被人找到,沉没在河底好几十年。船上有官银五万多两,是笔横财。”
    听了张龙虎的话,我就大概猜测了出来,这个指使者肯定应允凶手杀了应龙之后,就告诉他沉船的位置,让他把五万多两官银打捞上来。
    五万多两银子,那是什么概念?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陡然而富。兵荒马乱的岁月,再没有什么能比真金白银更具诱惑。
    “能看出来,指使者是谁吗?”我觉得有一点难以理解,纸人章家族的人,混迹江湖那么多年,个顶个的精明,如果指使者没有拿出什么切实的好处,凭空口白牙就能鼓动纸人章家族的人替他卖命?
    “这个指使者,你知道。”张龙虎低着头想了想,说道:“是个小孩儿。”
    “小孩儿!?”我的头一下子就晕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在心头急剧的蔓延。
    小孩儿!
    除了白瓷龙瓶里的小孩儿,还有谁会这样工于心计,想方设法的谋害应龙?
    我全身上下的血,全部都涌到了头颅中,眩晕,恼怒,愤恨,暴躁……我因为天崩大计,明知道那个暴戾小孩儿想要害应龙,可还是忍气吞声,顾全大局,始终没拿他怎么样。但事情过去了十年,暴戾小孩儿还是没有死心,还是想要把应龙杀了。
    我不能再忍了。
    张龙虎又告诉我,暴戾小孩儿找到纸人章家的这个汉子,原本是让他联合几个帮手,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但这个凶手贪财,不想跟别人瓜分那五万两官银,所以把事情给压了下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让我稍稍的松了口气,凶手已经气绝,纸人章家族再没有人知道应龙现在的下落,也不知道暴戾小孩儿用五万两官银来买应龙的命。
    现在只有料理了那个暴戾小孩儿,才能解决危局,铲除后患。
    “这件事如何处理,全要看你。”张龙虎说完了之后,对我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七门的事,你最清楚,我是个外人,不好替你拿主意。”
    “我知道该怎么办!”我的牙都快要咬碎了,我不甘,不服。河凫子七门的人,凭什么就要遭受这样的命运,凭什么就要一代一代承受妻离子散的惨事。如莲临死之前,只求我能把应龙好好养大,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还有什么心气去继续活着?
    这一刻,我的脑子完全陷入了混沌和纷乱中,什么护河,什么天崩,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龙虎真人,应龙的伤还没有痊愈,我把他留在这里,你帮忙照看几天。”
    我直接离开了松树岭,朝着盘龙山而去。那只白瓷龙瓶就埋在盘龙山下的大河故道,我要毁了它!
    只有毁了这只瓶子,让那个暴戾小孩儿荡然无存,应龙才能安稳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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