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们几个人已经命悬一线,如果我们出了意外,那么各王庄的这些人,老老小小一个也活不下来。
    “咱们先走。”宋百义明显慌乱了,都是年纪轻轻,能不死的话,谁都不想死,他拽了拽我,脸上的血水汗水混成了一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我心里在暗暗叫苦,现在走,恐怕真的是迟了,排教的这些大汉把我们团团围住,外头又有花衣孟家的老太婆在压阵。冲出第一道重围,我们肯定已经力竭,会被孟家的老太婆收拾掉。
    “要是真走不了,那就在此死战吧!”庞独吐出一口唾沫,斗了这么久,他不显疲惫,只是那条受伤未愈的腿,在不易觉察的抖动。
    “你们几个,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
    花衣孟家的老太婆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语音戛然而止,紧跟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一个孟家的老婆子不知道被什么打飞了足足一两丈远,等落地的时候,七窍已经开始渗血,痛苦的翻滚了两下,就进气少,出气多了。
    “独哥!兄弟来了!”
    一声洪亮如雷的声音从前方传到了耳边,随即,一个约莫和庞独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拖着一条长棍,从花衣孟家三个老太婆围堵的外围杀了过来。这个年轻人的脸被太阳晒的很黑,贴头皮的短发,一脸英气。
    我们顿时精神一振,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人,但在这个时候出现于各王庄的,必然就是河凫子七门孙家的嫡传,庞独所说的那个孙世勇了。
    孙世勇不是孤身而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孙家的旁支子弟,三个人打翻了一个花衣孟家的老太婆,定睛看看,打谷场的惨状,一下子映入了眼帘。不管是孙家本门,还是旁支,总归都是一个祖宗,同气连枝,一看见各王庄人眼下的模样,三个人都和要疯了一样。
    这是一股生力军,尤其那个孙世勇,功夫也是出奇的好,而且,他跟人打斗时有一股“疯”劲儿,就像那种浑然不怕生死的人,临阵对敌只求把敌人打倒,根本不惜付出代价。
    这三个疯了一般的年轻人迎头杀来,敌人的人数虽然多,却顿时气馁了,各王庄的人死的这么惨,孙家人敢拼命,可排教还有花衣孟家的人却不敢。
    嘭嘭……
    孙世勇一路杀过来,所向披靡,一条长棍像龙一样在卷动,两个排教的汉子被棍子打的骨碎筋折,剩下的人不由的开始倒退。但庞独好容易抓住了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对方,一振精神,和孙世勇并排一处,两个人神威凛凛,再没有谁能架住他们的合力拼杀,短短片刻,排教的人被打翻了五六个。
    排教人多势力大,但收拢的人多了,良莠不齐,不可能每个都是扎手的硬角色,七门人少,可是庞独和孙世勇这样的子弟,全是自小辛苦打熬练功的,人少却精。双方又斗了一会儿,排教的人挡不住,领头的害怕再斗下去,会让孙世勇这样的“疯子”全都打死在这儿,一声呼哨,开始后撤。
    排教的人一撤,花衣孟家的几个老太婆也留不住了,转身想跑。
    “世勇!”庞独目光如电,一眼就盯住了那个手腕被打断的老太婆,喝道:“抓住那个老婆子!莫让她跑掉!”
    老太婆跑的飞快,但孙世勇英气逼人,体力又很强,带着一个本家子弟马不停蹄的追。树倒猢狲散,花衣孟家的人都是在那种弱肉强食的环境里长大的人,心性大多凉薄,临危之下谁也顾不上谁,只想自己逃命。受伤的老太婆跑不及,二三十步之后,就被孙世勇堵住了。
    “留她一条命!”庞独唯恐孙世勇会把老太婆给打死,站在大车旁放声喊道:“先别杀她!”
    孙世勇的长棍已经举过了头顶,他对这些人恨之入骨,可是庞独发了话,孙世勇咬咬牙,最终还是放下棍子,把老太婆活捉了回来。
    虽然排教的人退走,但我们毕竟还是人少,不敢在这里过多的停留。孙世勇的两个兄弟到庄子里赶出来两辆大车,把打谷场上那些还未死的人抬到车上去。三辆车顺着打谷场另一条路行驶,一直走到了各王庄的后山里面。
    等安稳住了之后,庞独立即揪出那个老太婆,伸手从她身上抽走那条曾经缠住我脖颈的乌黑的长鞭。
    我记得很清楚,刚才情况那么危急,但庞独看到这条鞭子之后,当时脸色就变了。
    “哥?”我悄悄问道:“这条鞭子,是怎么回事?”
    “这是咱们七门的东西。”庞独捏住了鞭子,慢慢看了一遍:“的确是咱七门的东西。”
    这条鞭子,叫做打鬼鞭,是河凫子七门巡河的时候不可离身的东西。七门人常在大河行走,河里又脏,所以七门的镇河镜还有打鬼鞭,都是辟邪的。
    “七门巡河,打鬼鞭不会离身,只要人在,鞭子就一定在。”
    负责巡河的七门中人,会把打鬼鞭和镇河镜看做性命。但是这些年来,七门的大掌灯庞大不知所踪,七门群龙无首,巡河的规矩被遗忘,这条打鬼鞭,也许久许久没有出现在大河滩上。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打鬼鞭竟然在花衣孟家的手里。就因为这样,庞独才不肯放过这个老太婆,一定得问个水落石出。
    “老六,事情必须要问。”庞独收起了打鬼鞭,跟我耳语道:“咱们七门里,哪一家负责巡河,打鬼鞭就在哪一家的手上。”
    “花衣孟家,是从咱们七门人手里偷走的鞭子?”
    “不清楚。”庞独继续小声说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条鞭子原来是在谁手里?”
    “谁?”
    “是我魁叔。”庞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也就是你爹,陈一魁!”
    “是我爹!?”我楞了一下,猛然间没能反应过来。
    因为爹娘都去世的早,所以我连他们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更没人跟我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今一听到庞独说的话,我就惊异交集。
    这样一来,我比庞独更加心急,急匆匆的就把花衣孟家的老太婆揪到跟前质问。这条鞭子的来历,那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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