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四川西南的一个小山村,说是小山村其实也不恰当,那是一条不大的街,整个街可能也就大半里长的样子,是整个乡的中心地带。我们这个乡叫做吃水乡,这名字可能有点老土,但据说从清朝的时候这名字就一直有了,到了后来的民国再到后来的新中国,顶头换天好几回,这老土名字一直都没有更改,沿用了下来。
    吃水乡由七八个村子组成,我家所在的那条街其实也叫一个村,街村,倒是比较贴切,每逢一四七都会赶集,其余村子的人都会来到街上赶集,买卖一些生活用品。而我的故事,就从这个小地方开始了。
    我叫王澈,清澈见底的澈,听爸妈说我还没生下来的时候,爷爷就帮我准备好了这个名字,只给男孩用,至于女孩,那是压根就没想过。
    我爸还好,我爷爷那是从头到尾的重男轻女,我妈怀着我的时候,爷爷就整天兴奋的不行。我是我家第二代的长孙,那时候整个家都在围着我妈转,不光我爸,还有我三叔,每天都被老爷子安排任务,什么老母鸡啊,补药啊,只要是这个小地方能够找得到的,都被我爸和我三叔搞来,然后进了我妈的肚子。
    那时候我妈压力那是相当的大,平时就是出去一会儿,我爷爷都会到处找,在某个小店铺里面找到正在打麻将的我妈之后,轻言细语的跟我妈讲道理,一直在旁边唠叨,什么身体要紧啊,什么动了胎气之类的,然后我妈是麻将也打不成了,只好跟着老爷子回家。
    等我爸拿着到某处买来的老母鸡之类的东西回家之后,爷爷逮住就是一顿训斥:“你这个瓜娃子,你媳妇怀着娃娃到处走的时候你在做求?我孙子就不是你儿子。有点啥子老子铲死你。”有时候甚至会拿起抵门棍对着我爸就是一顿好打。
    我爸还好,大多数时间都被爷爷安排在家里照顾我妈,由于“尽心尽力”,被爷爷说的少一些。
    至于我三叔,那段时间可谓相当的凄惨,不仅负责大部分补我妈身子的东西,每天的家务活也包了个七七八八,往往出去买回来的东西在经爷爷检查以后又是一顿好骂……
    “你给老子看看,这是三年的老鸭子么?看这年份,两年都没有,怎么就出了你这个猪脑壳。”
    “我不是看着这鸭子瘦么?一看起码三四年的老鸭子。两年不到?狗日的张笼包整我,我弄死他。”
    三叔这时候往往会辩解几句,十回有个两三回会吃到爷爷的抵门棍。我爸爸那一辈是四姐弟,我妈怀着我的时候,我大姑已经到外地上班了,至于我小叔也在外地读书,平时很少回来,家里就剩下我爸妈,爷爷,还有三叔。
    家里在街上有一个门面,我老爸大专毕业之后就回家开了一个小卖部,自己也在村里面挂了个职务。至于我三叔,据说我奶奶去世的那一年就辍学了,此后一直待在家里,顺便照顾爷爷,在我记事起,三叔每年都会消失那么两三个月,也不知道去做什么,直到后来,我才直到,在我家看似普通的生活背后,隐藏的那一些不普通。
    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在爷爷,老爸,三叔的望眼欲穿中,我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看是个儿子,我妈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负众望,我爸和我三叔也终于是脱离了“苦海”,我爸当时高兴坏了,从县医院回来之后,爷爷抱着我就不撒手,我爸在旁边一个劲的说:“爹,是个小子,这张相一看就和您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三叔也赶紧在旁边附和道:“对,对,我说怎么这娃刚一出生就生的怎么好看,不愧是我老王家的孙子。”
    爷爷看也不看我爸和三叔一眼,眼睛始终放在怀里的我身上,谈谈的说着:“你们两个瓜货,我早算到是个儿子,还用得着你们这马后炮,老子的孙子不像我像谁?什么脑壳,会不会说话?”
    之后又是接着说道:
    “文仲,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好你媳妇,她生完孩子,身子弱。至于文秀,孩子乖是吧,那小澈以后屎片片就都归你了。要洗不干净,就拿你的衣服来给小澈包尿。”
    我老爸在心中暗喜,三叔则是满脸苦色,但又不敢说话,只是在心中长叹,这刚刚松口气,这又是漫漫长路无止境。
    我小时候所有屎片片(尿布)据说都是三叔洗的,至今回忆起那段悲惨的岁月,三叔脸上都会抽搐。
    我从小就爱哭,特别是几个月的时候,每到晚上都是哭的稀里哗啦,一般这个时候我爷爷和我三叔都会有一个人不睡觉,守在我身边,说来也怪,每次只要他两有一个守在我身边,我立马就不哭了,那时我晚上不跟着爸妈睡,就跟他们两个中的一个睡。
    所以经常是我爷爷或者我三叔半夜抱着我去敲我爸妈的门……
    爷爷会说:
    “小澈好像饿了哟,赶紧给老子起来,饿着孩子,文仲老子铲你。”
    三叔则会说:
    “哥,嫂子,小澈在哭,估计是饿了,我赶紧给抱过来了,老爷子醒了就麻烦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后来,直到我两岁的时候,爷爷给我带了一个玉佩,说:
    “以前孩子小了受不起这个,需得人陪着才能够挡住阴气,两岁带它应该没问题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块一直陪伴着我直到现在的玉佩是多么的重要,只不过这是后话了。
    从那以后我晚上一个人睡觉也几乎不怎么哭,小时候夜里哭的原因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了各位留点悬念,我在这里就不说了,只不过等我知道原因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了。
    一转眼我已经6岁了,在乡里面的小学读一年级,我妈则是那个小学里面的老师。我小时候特别的顽皮,一到放假经常是漫山遍野的跑,我爸也成了街村的“街长”,就是和村支书差不多的位子吧,那个时候乡里面的公社还没有撤,我爸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社里面处理一些事情。
    三叔就开始守起了家里的小卖部,爷爷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喜欢钓鱼或者是和其他老人下象棋,他老人家的棋下的不怎么样,但脾气那叫一个火爆,换句话说就是棋品极差,不过老爷子似乎也知道这情况,所以经常在茶馆里面帮别的老人付茶钱,为自己下棋攒了不少人品,一群老人倒也不是很排斥他。
    那时候正好是学校放暑假,我几乎每天都会和两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孩到外面玩,一个叫朱三娃,他老子是村里面杀猪的,他也跟他老爸一样,六七岁就长了一身肥肉。
    另外一个叫奉宇,长的比我两都高,奉宇从小话就很少,但我和三娃都知道这小子是“焉巴坏”,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其实是属于闷着来那种,肚子里面的“坏水”一点也不比我和胖子少。
    这天下午,我们三个又像往常一样在街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面聚头,约好了要出去弹鸟,那时候的弹鸟都是用弹弓,一个皮子包着小石子,两头捆着小卖部买的那种橡皮筋,固定在一把用铁丝弯成的弹弓或者是一个树杈做的弹弓上面,威力还比较大,一般的那种两三米高的“唧唧雀”,只要是打中,没有不嗝屁的。
    石子早就在头天捡好了,我们三个聚头之后就往田野里面出发,胖子一边走一边对我说:
    “老大,奉宇昨天在小荒村发现一个鸟窝,应该是还没有蛋,只不过好像那村子的一群瓜比也发现了,狗日的,好像也在等。”
    我一听,顿时来了劲,对着一旁的高个奉宇说道:
    “在树下做了记号没有?做了记号那就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奉宇点了点头,胖子却抢着回答:“做了做了,我和奉二在那树干上面用红墨水画了好大一个叉叉,小荒村的那群小子只要敢去爬那棵树,有一个我铲一个。”
    我总算是放心,于是三人又继续赶路。
    我家乡大多都是那种小丘陵地带,一个小山坡一个小山坡的连在一起,地势低的就是水田,地势高的山坡大多都是土地。在距离街村三里的地方,倒是有那么几座大山,叫做虬龙岭,山上全都被树子覆盖着,里面很容易迷路,以前还失踪过人,所以我们一般都不去大山那里玩,最多就是在边上晃悠一下。
    我们三个在山上的埂子(小路)一边走一边眼睛到处看,随时注意周边的情况,终于,十多分钟之后,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入了我们的耳朵。
    一群唧唧雀(那种比较小的麻雀),估计有二十来只的模样,在一片橙子林里面跳来跳去,看起来好不欢快的样子。
    我们三人一时高兴的不行,胖子小声嘀咕:“狗日的,还挺乐呵,等着吃老子的弹药吧。”
    奉宇没有说话,眼中也是颇为兴奋,我小手一挥,做了个上的手势,三人顿时弯着腰向着那片橙子林前进。
    就要接近的时候,一声“咔”的声音响起,一群鸟儿顿时受惊,飞出橙子林,向着另外一个山坡飞去。
    原来是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到了半片瓦片上面,直接将其踩碎了,发出了之前的那声“惊天巨响”。
    “你个哈儿?”
    我顿时怒不可遏,胖子尴尬的嘿嘿两声……
    “老大,这不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么?”
    我们正准备向着那群另外一个山坡追去,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这橙子林中似乎温度陡然下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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