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叶见到粉妆侯时,险些认不出来,盯着眼前那位器宇轩昂的俊美男子震惊咋舌很久,才讷讷行了一礼,“粉妆侯。”
    身旁的侍卫微微皱眉,“骆公子,这是城主。”
    “不碍事,随骆少爷的喜欢叫吧。”粉妆侯涵养极好,淡淡一笑,并未动怒,“斑烈宫一行,可还顺利?”
    骆叶想想自己在斑烈宫的遭遇,眼神复杂,并不说话。
    “怎么,遇到麻烦了?”粉妆侯疑问道。
    储纳戒闪过一丝光芒,小墨随即出现,凝聚成个光球,骆叶一把抓过光球,抛向粉妆侯。
    粉妆侯对骆叶抛来的光球没有一丝顾忌,接住后神情一愣,笑道:“你这法宝倒有不少有意思的能力。”
    光球一入手,立即没入手心,紧接着在识海中化作一幕幕画面,虽然精致程度不足以以假乱真,但看清却是没有问题的。
    粉妆侯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一丝震惊,看完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那黑袍老祖竟然掌握了进入魔煞境的密匙,怪不得他如今妖力大涨,能够进那里修炼的妖,修为都一日千里。”
    骆叶不以为然道:“或许等你看到这个光球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又是一个光球抛了过去,里面记载的画面是若氏之乱的场景,对于若狐的死刻画的栩栩如生,好像在眼前重演一般。
    粉妆侯看完之后,果真如同骆叶所说,连苦笑都没有,满脸都是震撼,但他不亏是盖世修者,脸色迅速如常,凝重道:“斑烈宫宫主失踪的消息竟被他们封闭这么久,也不知道你父亲知不知道。”
    提到骆叶父亲的时候,粉妆侯脸色平静,没有丝毫不自然。
    “我父亲去昆仑做什么?”骆叶虽与自己的父亲关系不和,但对于父亲去昆仑的目的,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似乎对昆仑印象并不好,粉妆侯眼神如锋,“去昆仑禀报那中土血雀一事,只不过现在我们好像要通知他一声,除了中土神州,北廷血树也对东方神洲有所企图了。”
    骆叶警惕的看着粉妆侯,心中惊诧不已,我体内的血雀,他怎么知道的!
    粉妆侯灿然一笑,“你不必挂心,城主自然是不会将血雀在你体内一事说漏了嘴,毕竟你也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
    骆叶没有辩驳,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粉妆侯,小连燕真的失踪了?”
    粉妆侯轻蹙眉头,但还是点点头,“是。”
    “您找不到?”虽然把称呼换做了尊称‘你’,不过骆叶的语气却是一凛,质问道。
    粉妆侯叹口气,“找不到,手里事情太多,忙不过来。”
    骆叶脸上表情越来越阴沉,听粉妆侯说完之后,笑容冷漠,声调阴寒不堪,“虎毒不食子,你竟然连自己失踪的女儿都不管不顾!”
    随后,骆叶转头便走,一分面子都不给粉妆侯。
    至于宁雷硬闯精英中心一事,早就被他抛诸脑后。
    萧录胆怯的看着粉妆侯,深深作了一揖,为骆叶说好话,“城主,骆叶他只是太担忧连姑娘下落,不是有意冲撞你的。”
    粉妆侯没有说话,脸上爬出一丝疲累,闭上因为长期熬夜而变得沉重的眼皮,缓缓才说出一句话,“骆少爷说的并无错,沧寂寥啊,现在成圣才明白,为何骆叶与你的关系会如此尴尬,身为一城之主,总要承受一些所难以承受的。”
    连成圣,若非英雄豪杰如他者,怎敢起作成圣?
    可惜,就算他有盖世神通,不能照料好自己的骨肉,凭了什么叫做成圣?
    身后的侍从脸色凄然,看着已经连续五天没有休息过的城主背影,心疼不已,欲言又止很多次,终于决然一般,不顾粉妆侯意外的眼神,向骆叶追去。
    萧录错愕住,任那侍从从身边掠过,半晌才道:“用不用追?”
    “不用了,白熊自小跟随我,自有他的分寸。”
    骆叶心中怒气横生,出了鬼神殿,释放出数道离火剑,在墙壁上划出不少剑痕。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骆公子。”
    此时正在气头上,听到这么不和谐的声音,骆叶顿时将气都发泄他的身上,扬起两道离火剑就刺了过去。
    不过随即他便呆滞住。
    这人不急不忙,神色平静,周身真气细细流转,速度渐快,顷刻间竟然嘶哑鸣响,汇聚成一把离火剑,有如锋镝嘶鸣。
    然后便是一阵金铁碰撞声,两道离火剑互相撞在一起,谁都不肯相让。
    骆叶大吃一惊,他以为只有自己和粉妆侯,才掌握着离火剑剑意。而面前的这个人,不过是粉妆侯身边的一个侍从,竟然拥有如此精纯的剑意,而且与自己的融合剑意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就是小蚨都忍不住出来冒个泡,“这小子天赋不错,剑意这般精纯,虽然都是离火,不过他的就比你的要厉害许多了。”
    骆叶目不转睛盯着那两柄离火剑,倒是没有多少惭愧,大言不惭,“哼哼,哥又不是只有剑意,看招!”
    铮骨琴一出,便是直截了当的乐术攻击。
    虽只是普通的颤音,却无孔不入,打了那侍从一个措手不及。
    看到那侍从痛苦的捂住耳朵,骆叶不免一阵暗爽,对着识海内的小蚨耀武扬威,“哼哼,碰上哥这么个术法大杂烩,他等着吃亏吧!”
    小蚨无语的瞧着他,“也只有你肯这样修行,学那么多东西,不怕撑死。”
    眼看着小蚨又有跟自己拌嘴的势头,骆叶急忙退出识海,对着那侍从说道:“不打了不打了。”
    说罢,他主动撤去离火剑,只不过颤音却收不住,将侍从的耳膜险些刺穿。
    “你没事吧,是我太心急了,对不住。”见了血,骆叶也有些慌张,急忙道歉。
    那侍从僵硬点头,脑中还轰鸣不断,根本没有从震撼中回复过来。
    骆叶挠挠头,只能耐下性子,等着侍从清醒。
    “骆少爷!”侍从终于开口说话,声音颇为好听,“我叫做白熊,是城主身边的贴身侍从。”
    骆叶看他一眼,“你的离火剑是传自粉妆侯?”
    “嗯,从小我就跟在城主身边,他练剑累了就会教我几式功夫,久而久之,就会点这个了。”
    小蚨在识海中啧啧称奇,“此子天赋异禀,这样都能让他悟出剑意,哈哈,小叶子,这下你该惭愧了吧,可惜了哇,如果你们身份调换一下,说不定他的成就要高你不少。”
    骆叶狠狠白了小蚨一眼,“此话当真!”
    小蚨收敛住笑意,若有所思道:“当然是玩笑话,修行一事,除去天赋二字,更多需要的便是机缘,人的机缘上天注定,可不是身份所能赐予的。”
    转眼一想,小蚨又说,“话说回来,身份也算是一种机缘。”
    这其中竟隐隐蕴含几分禅理,骆叶琢磨不透,不理会他。
    小蚨似等不及一般,恬不知耻道:“你这一声莫大的机缘是什么知道吗?”
    “是什么?”
    神秘的眨眨眼睛,小蚨说道:“就是遇见了一位绝世妖主,我。”
    “呸!”
    骆叶忿忿啐了一声,调理一下情绪,问向白熊,“你找我有事?”
    “嗯,我想跟你说一声,城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刻薄无情。”白熊怡然不惧道,“自我跟随城主之后,他对一切都饱含热情,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
    “口说无凭而已。”粉妆侯在骆叶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虽然外表上正常了,可内心却实实在在的让骆叶愤怒。
    白熊似陷入回忆,“那时,城主与夫人还不相识,城主只是夫人家里的一位小厮而已,城主天生能够感应到空气中的灵气,可是整个府上,都没人相信他,因为夫人家里都是些普通百姓,与修者八竿子都打不着,所有人都说城主他是傻子是疯子。可是夫人喜欢他,因为城主任劳任怨,而且更有一次,夫人在一次郊游里,受到几位修者轻薄侮辱,是城主用还不纯熟的真气杀了那几个修者。”
    “那时,粉妆侯的修为、、、”骆叶略作怀疑道,“几乎是零?”
    白熊点点头。
    修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最根本的差距就是,普通人对于灵气没有半点感应,而修者却可以。
    简单的点一下头,骆叶瞪大眼睛,全然不敢相信。
    白熊依然一副挺直腰杆的认真姿态,见骆叶没有下文就继续说道:“后来夫人家里就把城主逐出府邸了,城主在流浪途中又碰上那几位修者所在的门派,才意外发现,这些修者出自卫城。被带到卫城之后,当时的卫城城主见他天资不错,破格收为内门弟子,并扬言耗尽余生只栽培此一子。”
    接着,白熊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带着兴奋的颤音说道:“十五年后,城主出师,修为已至集圣化身中天位之境,迎娶来夫人之后半年,夫人就怀有身孕,整个卫城都好像沸腾一般,虽然你的父亲是那时的城主,可在城中威望最高的,却是他。只是后来、、、”
    后来的事情骆叶已经知晓,粉妆侯的夫人的死与父亲有着莫大的关联。
    白熊忽然笑了,眼中却闪烁着泪花,“夫人香消玉殒,城主悲痛莫名,一人抚养连小姐,做爹做妈数载,长久受悲痛折磨,才扮作女人麻痹自己,结果却被卫城中人所耻笑,还称他为粉妆侯。”
    “如今他已是城主,可我却知道,这其中定有内幕,你父亲只不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不得不将城主之位暂交给他,现在他不但要帮助你父亲打理好卫城,还经受了妻子离世女儿生死未卜的创伤,早已心力交瘁,只希望骆少爷能够理解。”
    骆叶沉默良久,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我还记得,城主每晚都在夫人的灵位前面,偷偷的卸妆,然后自言自语,第二日又要顶着那样的妆容,受世人嘲讽,我问过他,他只说一句话,这样能让小连燕讨厌我,那样她就只能想念她的母亲,我欠她母亲的,实在太多,如果连女儿的爱和思念都还不了,还叫什么成圣?”
    骆叶倏地抬起头,说道:“好吧,我相信有城主在,小连燕很快就会找到。白熊,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话唠,我也年幼丧母,与父亲又长久不和,对于母亲的事情一概不知,你跟我扯这么多,是不是故意眼气我?”
    白熊倒是不知道骆叶的身世,听后不禁怔住,良久才安慰道:“生命中但凡有不能承受之重的人,都会如同城主一样,一身逆天修为,成圣,成神。”
    “切,扯吧你就!对了,我从斑烈山带回来两只妖,麻烦你跟城主说一声,为我行个方便,别让护卫队那些家伙找我麻烦就成。”
    说完,骆叶头也不回,离开鬼神殿。
    白熊目送他离开,久久没有动作,心中苦笑,“骆少爷若不能有番作为,天理难容。”
    识海中,小蚨不断唏嘘感叹,“原来那连成圣的经历这么坎坷动人啊,唉,这世道,都不好混那。”
    见骆叶没有动静,小蚨有些诧异,定睛一看,无语道,“不是吧叶子,眼都红了,你不是打算为连成圣痛哭一场吧?”
    “滚你丫的,哥这是进沙子了!”骆叶大大咧咧回骂一声,却红着眼睛撇过头,心中暗想,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得人呢,父亲呢,城主身上的胆子那么繁重,对我不在意,好像也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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