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通…砰通…”
    少女从小憩中抬头看向微微震动的巨型白茧,几丝汗湿的发黏在脸颊,绯红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无助的懵懂。
    从雌蛛入侵的那天开始,你已经独自生活好几天了。
    与其说是生活,更不如说是靠着蛛类留下的食物苟延残喘。他带过来的那些食物,成了你最后的食粮,你渐渐有意识的吃得很少,因为你不知道蛛类究竟需要多久才会醒来。
    几天前的黎明,一只巨大的昆虫从外面振翅飞过,浑身都是某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毛刺,万幸的是它没有注意到这处死地一样寂静的废墟,但足以让耳膜阵痛的巨大的嗡鸣声还是让你感到深深的恐惧。
    你完全无法独自去采集食物。
    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陷入未知状态的蛛类的身边,除却去洞穴深处发现的水源清洗自己,你的精力就全都放在关注那颗茧的上了,渐渐的,你从这种漫长的寂寥中对蛛类生出了出乎意料的希冀。
    所以这样细微的,与寻常不同的动静,让你极快的从昏昏欲睡中清醒了过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深蓝划开一道裂口,带着你未能察觉的轻轻颤动,和浅浅的、湿润的初生气息,仿佛春日将欲绽放的花朵,吸引了你的所有注意力。
    你仿徨的内心被这一刻的氛围所安抚,舔了舔干燥的唇,站起身想要接近,然而一阵细微的隐翅翻飞声让你顿住脚步。
    你半蹲下身,从掩护的一堆杂乱中探出半个头看。
    那是一只与你之前看见的所有异界生物都不一样的飞虫,它有着细长的褐色身躯,深绿色的复眼,狰狞的虫首,和青绿色的半透明翅膀,身体上还缠着一些细细的蛛丝,看得出它似乎是刚刚从蛛类的网上挣脱下来的。
    躁动的虫鸣声刺耳,飞舞间带着一股脱力的疲惫和疯狂。
    你看见它鼓动的尖锐口刺,慢慢的从口部伸展出来,黑色的尖端散发着阴暗又可怕的气息,仿佛倍受诅咒的邪物。你甚至能想象出它如同寄生虫一样吮吸动物的鲜血的场景,仿佛它们只是会呼吸的血包,直至它们的身体像枯叶一般干瘪,最终悄无声息的死去。
    就在它即将接近逐渐破裂的茧时,你深吸了一口气,小腿止不住的发抖,甚至连手臂的使不上力,你的反应和自然界里遭遇强敌的任何一种生物都没有差别。
    在这样危机重重的世界,强大而友好的蛛类就是你唯一的倚仗,而现在,他远比你还要虚弱,在飞虫面前,他就是美味的珍馐。
    你逃跑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转眼间那只飞虫就从几米开外飞到了你的身后,翅膀拍打的风声极近,你不敢回头看,怕极了转头就对上那长矛一样的口刺。
    你朝它扔了一块石头,它成功的注意到你了。
    你忽然想起自己上体育课的时候,还从未像这样拼尽全力的奔跑,简直像逃命的羚羊一样的,被天敌紧追不舍的捕杀。
    眼前是巢穴的尽头,这里离蛛类的茧囊已经足够远了,他出来以后,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羚羊至少还有纵身一跃的机会,而你的眼前只有荒芜而黑暗的洞窟,脚下的碎石发出嘎吱的响声,你明亮而乌黑的眼睛,在黑暗里如同即将失去光芒的萤火虫,愈发的暗沉。
    “轰…”你侥幸躲开飞虫的攻击,它的口刺深深的楔进了墙壁,本就破碎不堪的墙面出现几条更深的裂缝。
    你忍不住摸了一下刺痛的肩部,触到微微的粘腻,应该是出血了。你很快发现了这意外的状况,可是它的体表粗糙得像千年的树皮,像蠕虫一样慢慢起伏,手无寸铁的你不可能撕破它的表皮。
    你只能放弃这个想法,来到飞虫防守薄弱的背后,想要撕扯它不停扑闪的翅膀。
    当蛛类从巨茧里脱出时,一种潜意识的危机感让他很快从迷蒙中清醒过来。新生的骨骼还未发挥过作用,他舒展崭新的身体,洞穴里很快响起一阵清脆的骨骼摩擦声。
    忽然,他的耳朵轻轻的抖动,复眼感知到空气中紧张的波动,虫翅的拍打声、重物砸落声和少女悲切的哀呼。
    雌性遇到了危险!
    他拖起还未完全适应的身体,像伺机而动的毒蛇,飞速向传来响动的地方赶去。
    一切就发生在瞬间,一道看不清的白光经过你的身旁,随后便是金属被钉入墙面的铮鸣,连带这几声飞虫残留的凄厉尖叫。
    为什么是残留,那是因为在同一瞬间,归来的蛛类将你从它身前夺了回来,把绝望的人类紧紧的抱在怀里,双手捂住你的耳朵,用极度不悦的森冷眼神看向不知好歹的入侵者。
    他回来了。
    你像刚从命运赌桌上下来的赌徒,你所有的筹码终于在弹匣轮空之前起到了作用,而蛛类,就是你的子弹。
    你的余光注意到飞虫凄惨的死状,一直以丝质状态出现的蛛丝仿佛巨大的冰针,飞虫被死死钉在靶心,它的血液很快流了满地,渐渐蓄成血腥的水泊。
    它还在无力的挣扎,仿佛异常不甘的,对这被保护在他怀中的你发出难听的嘶吼,羽翼随着它的动作不停的抖动。
    然后蛛类低头蒙上了怀中雌性的双眼,又一根银亮的长针刺向了它,这一次,被重击的是它愚蠢的脑子。
    你的时间还停留在即将被杀死的那一刻,怪物的足爪抓住你身侧的手臂,钩趾下一秒就会刺入皮肤,那张丑陋的面孔离你不过一拳大小。
    直到大脑意识到自己活了下来,身下缓慢呼吸的微凉皮肤给了你淡淡的慰籍,你苍白的嘴唇才渐渐恢复血色,放空的眼神再一次灵动起来。
    “呵…”你靠在蛛类怀里,发出长长的、死里逃生的叹息,浑身虚脱,汗意打湿了你的后背,但还好有他的身体挡住,倒是不会太冷。
    然后就对上了那双明显深邃许多的蓝色眼瞳,他的呼吸打在你脸上,然后深深吻住了你。
    你无法确认他的吻究竟带有什么意味,因为他的眼神实在是太纯粹,太没有野心了。宛如鼠类只是单纯的为了安慰同伴而舔舐体毛那样,他的唇极其温柔的含住你的唇摩挲轻舔,轻轻软软的,一步步用自己的体温将你变得火热,然后像是误打误撞的,卷住你稚嫩的舌缠绵,唇间从未感觉到过的,电击一样的酥麻,让你从惊恐陷入另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
    等等……
    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羞耻中缓过神,你突然发现一件惊人的事实:蛛类含住你的不是攻击的“口器”,而是和你一样的、属于人类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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