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宇文护喃喃自语,看着天空之中的太阳道:“去年天狗食日,天谴了陈霸先和高洋,三位皇上死了俩位,再死一位才算是真的灵验。”
    自从前年还政于宇文毓,如今宇文毓还惦记着军权,并且想方设法的架空自己。
    宇文护很想和这位堂弟谈一谈,能不能保全一家人的性命,但刚试探两句,宇文毓便眼中带着杀意,不冷不热的提到了宇文觉。
    知道一旦军权交出便会灭门的宇文护很担心,也不得不再狠辣一些。
    毕竟这位堂弟是位有作为的皇帝,大周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一方面宇文护很想化干戈为玉帛,一方面却又不得不做准备。
    看着皇宫的位置,宇文护想起了往日种种。
    孤身一人跟着叔父宇文泰打天下,那时候是多么的艰难,宇文并非大部,仅仅是鲜卑一百零八部落之中的小部。
    六镇之一的沃野镇全是新军,其战斗力根本无法与高欢所率武川镇老牌军相提并论。
    高欢步步紧逼,夺了最为富庶的河东、河南、河北。关东、两淮最终尽落高家之手。
    而自己跟着阿叔宇文泰,步步为营步步后退才站稳了关西,但关陇之地大部分都是一片荒凉,几乎除了潼关之外无险可守。就算最终站稳脚跟,同是六镇沃野系的柱国将军,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
    遵守当初起事承诺的叔父不敢丢了仁义,不去杀他们,但我宇文护不怕,他们不死我宇文家便会遭遇灭顶之灾。宇文毓他懂什么?他至今还为逼死他岳父耿耿于怀,恨不得置我宇文护于死地。
    想到无法与堂弟沟通,宇文护深感无奈。
    他不知道堂弟如何想的,这几位堂弟如此有才能,为何偏信偏听,为何总觉得岳父才是依仗?而不是宇文家独揽大权?
    “与其依靠他人,不如靠自己么?”
    宇文护再次低声自语,眼睛里迸放出一丝狠辣的光芒。
    宇文护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他收买的厨子,烧得一手好菜。
    拿定主意的宇文护往袖兜里塞了个瓶子,便快步往外走去。
    皇宫,御膳房转角。
    “奴见过大冢宰。”
    “李安,此物交给你,你可知道如何去做?”
    李安的手在颤抖,捧着大冢宰硬塞来的瓷瓶很惊恐,大冢宰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这里面不用猜都知道,十拿九稳是毒药。
    “大,大冢宰,您饶了小的吧,奴上有老下有小……”
    宇文护眼睛里迸出凌厉的光芒,恶狠狠的斥责道:“让你办你就办便是,再胡说八道今天便剥了你的皮。”
    李安很恐惧,嘴唇也不停的哆嗦,杀人的事他未干过,更别提是杀皇上。
    “百两金铤,事成之后还有封赏,万一漏了马脚,你就等着死吧。”
    欲哭无泪的李安不敢再说什么,这一去不知道生死,但百两金铤也够安家费了,除了大将之外,还没有什么人能拿到如此多的安家费。
    豁出去的李安转身离去,那瓷瓶也被他揣进怀里,想了想他又转身过来。
    “奴只求大冢宰保奴一家老小的性命。”
    “本公答应你便是。”见李安犹豫,宇文护低声说道:“宇文护对长生天发誓,定然保你李安一家老小,任何人皆不能伤害他们。”
    李安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奴在此谢过大冢宰。”
    而此时此刻。
    宇文毓正在勤勉的批阅奏折,陈霸先的死,高洋的死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而今他要做的便是励精图治,更要改革大军。
    将原先的府兵制度扩大化,改成二十四军,提升乡勇的训练和应战能力,这样做不止是扩军,更重要的是可以掌握一部分多出来的大军在手,无形之中增加了宇文家的实力,更削减了堂兄宇文护把持军权的绝对地位。
    最近堂兄似乎在示弱,但杀弟之仇岂能就这么算了?
    他想到了很多,齐国在励精图治,虽然高洋死了,但高家并未乱成一锅粥。齐国的国力依旧如日中天,齐国的精锐依旧虎视眈眈。
    二十四军还未到能作战的地步,如今不过是刚刚成型,想要重铠步军,想要重甲铁骑,想要的实在太多,但齐人都不缺。
    宇文毓愤怒的心情逐渐平复,继续埋头批阅奏折,他要在最快的速度建设大周,让大周不再担心齐国的觊觎,让大周不必每年都开凿黄河冰层。
    觉得时间不够用的宇文毓停下手中的朱笔,他在想是不是先将堂兄的军权骗到手,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堂兄也尝尝独孤信大人被逼无奈上吊自尽的滋味。
    如此做似乎还不够解恨,上吊也太过便宜了宇文护,他之一门当尽数诛除才是。
    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侍女手持红漆托盘,其上盛着一碗银耳莲子羹。
    “皇上,这是御厨房新炖的银耳莲子羹,还请皇上趁热吃了吧。”
    宇文毓吃了两口,眉头微微一皱,头也不抬的问道:“这是李安所煮的羹?”
    “回皇上,确实是李安所煮,锅里还有一些,他还亲口尝过呢。”
    宇文毓是个节俭的人,他并不会浪费一丁点粮食。
    “味道尚且不错,只是有些稍苦的味掺杂,想必是莲心未剔除。”
    “奴婢会告知李安,让他下回注意一些。”侍女收了小碗,轻盈盈的离开了大殿。
    三个时辰之后,宇文毓腹痛如刀绞一般,独孤皇后急急忙忙传御医来此为皇上诊治。
    皇上中毒了,皇宫如临大敌。
    李安跑了,但很快死了,不知被何人所杀。
    宇文毓开始呕血,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他知道是谁在幕后下手。
    他要为宇文家打算,他很舍不得死,娇妻还很年轻,幼子还很小,一旦立了幼子为帝,那大权将重新回到堂兄宇文护手中。
    自觉大限将至的宇文毓急召国柱们进宫,当面断断续续的口述遗诏。
    “朕子年幼,未堪当国。鲁公,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
    话音一落,宇文毓也成为天狗食日的最后一个应验。
    宫中一片哭嚎之声,宇文护气的半死,没想到这位堂弟好死不死,居然还有力气传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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