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静极思动
    这个冬天,是比较憋屈的一个冬天,起码,对李如松来说,是这样的。
    从甘肃来到朝鲜,他的目的就是一个,打仗,杀人,但是,到朝鲜来,他感觉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情了。
    每天的军务,就是巡防,派出斥候,然后……督粮,运粮,和士兵们消耗粮食,好像他带领着数万大军来这朝鲜的唯一目的,就是在这里耗费着无数费劲功夫从辽东运来的粮食。
    这该死的朝鲜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也是贯穿在他的这次出征里的,就是朝鲜的小朝廷,总是不厌其烦的派出林林总总的官员,委婉的提醒他这个督师进攻对面的日本人。开始他还是耐着性子的接待着这些官员,但是,后来他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想,怎么说,甚至透露自己的战略意图,这些脑袋里好像塞满了泥巴的朝鲜官员们就是一个目的,他们的话翻来覆去,永远就是那么一句:“李大帅,可以出击了吧!”
    出击!出击!出击尼玛啊!
    李如松自问自己不是一个脾气太好的人,在发现自己有压抑不住自己怒气的时候,他果断的将接待这些朝鲜官员的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副总兵麻贵,这群白痴,这冷得冻死人地方,让自己去攻击一个守军不比自己军力少的城池,他们到底是脑子有病呢,还是脑子有病?
    就算这是你们的王城,那也不行,打仗是要死人的,而这死的,可是我大明的好男儿,我李如松的兵。
    他决定不鸟这些破官了,而且,对于这种试图打乱他的战争节奏的胡言乱语,他一句都不想听到了,他要好好的琢磨,如何在等到一开春,就取下这座城池。
    守卫的倭军,有大量的火铳,这个他是知道的,而且,倭寇似乎对他们的火铳大有信心。他们的火铳能够打到一百步开外,虽然准头没什么,但是攻守城池的战斗中,这准头有没有也无所谓了,入冬之前的那场战斗,明军吃了很大的亏,其中绝大多数的伤亡折损,就是在这火铳下产生的。
    这一点,李如松有些忽略了。
    在明军中,火铳实在是装备的不多,大多数的远程攻击,还是靠着弓箭,不过,李如松的兵马,还是有火器的,那就是大炮。而且,因为这次是在大明地界之外作战,那些笨重的将军炮,大将军炮,李如松军中一律都没有携带,这运输起来,太麻烦了,但是,各种大样,小样佛郎机却是装备得不少,大样的佛郎机炮,两米来长,三四个士兵就可以操作,而小样的佛郎机破啊,更是只有三尺来长,一个士兵都能抗了就走,要是将这些火器,全部集中起来,给这王城的守军一个惊喜,李如松自问还是办得到的。
    不过,他需要等待时机,这些火器一旦露面被那些倭军知道了,再使用的时候,就未必收的了那么好的效果了。当然,比起倭军半天响一下的火铳,这些佛郎机火炮还有个秘密武器,他们全部都是子母铳,也就是说,几乎都不需要装填的时间,只要炮筒能受的了,子母铳供应得上,那么,就可以连续的持续的轰击,想想若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在密集的敌军中使用这样的火铳,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那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王城的城墙是一个问题,佛郎机炮固然可以压制城头的敌军,给敌军造成大量的杀伤,但是,要攻破城池,还得老老实实的让那个士兵们爬上城头厮杀,这里可是朝鲜小朝廷当初的忘记,城墙之高,之坚固,也是可以想象的,上次那次失败的进攻,七成以上的士兵倒在火铳的弹丸下,而剩下的三成士兵,则是大多数都倒在了攀爬城墙的过程中,即使是靠人命来堆,只要城里有足够的守军,这城池也未必能靠人命堆攻破得了。
    而且,即使攻破,那也是一场惨胜,接下来战争的姿态,就得明军从进攻变成防守了,损失了大量有生力量的明军可未必抵挡的住数量足够是自己三倍多的敌军的反扑。而在王京的后面,倭军的数量,只怕还三倍不止于明军。
    这个险,他不想冒,仗要是打到这个程度,除了向朝廷求援,基本上已经打不下去了,而一旦开口求援,他李如松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名声,也就被自己糟蹋得干干净净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御史们如何一口一个弹劾他“冒进”“无能!”“误国”之类的罪名了。这事情,做不得。
    城墙高,或许也没是没有办法的!李如松望着高大的王京 城墙,若有所思。
    从北京有天使来,带了当今圣上的甚至,这有些奇怪,基本上,若是打仗的事情,走的是兵部,若是打仗之外的事情,走的是内阁,圣上直接给前线统兵将领直接下圣旨的事情,真心不多见。
    圣旨是直接给李如松和监军的,无非就是褒奖鼓励一番,大抵是激励士气之用,顺便告诉他们两位,陛下这开春了心情好,打算派个备倭使来朝鲜前线看看,你们两个一个督师,一个监军,当精诚合作,不可欺瞒陛下的耳目诸如之类的。
    这也算是天家的勉励吧,李如松波澜不惊的接过了圣旨,款待了天使。
    但是,在天使和李如松单独相处的时候,又悄悄的给了他一份密旨,这份密旨只是给李如松一个人,不过,这密旨的内容可就有点意思了,待到李如松看完,这入冬以来,一直紧紧绷着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
    十五万倭人有些难吃,但是,去其一半,我李如松要不是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带兵,他心里淡淡的想到,对于那位叫做王子和的备倭使却是有些好奇起来。
    仅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在朝鲜的倭军去其一半甚至是一大半,此人的本领,足够可以当几万大军使用了,要不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原来倭军内部也军心不稳,人心不齐,甚至还分了不少派系呢!看来,这位备倭使,还真是名副其实,对倭寇的事情,了解得别其他人都多。
    既然如此,我和此人紧密配合,一个靠嘴,一个靠刀,总归会让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矮子们知道什么叫做天朝上国的雷霆一怒。
    王子和来朝鲜已经好几次了,但是,每一次都是在不同的地方踏上朝鲜的土地,这让他比较郁闷。不过,这次带他登陆朝鲜的,是自己的船只,自己的手下,他哪怕是再郁闷,也没什么好说的——毛大勇的船带着骆养性去弄那些皮甲,就是这里上岸的,所以,这次他依然选择了这里。
    毛利秀元是和他一起出发的,不过,两人的目的地不同,一个是王京以西,一个是王京以东,算是都是在寻找自己的军队吧!在和王子和分手之前,他给了王子和一份名单,名单是都是他要撤回去的军队,当然,这份名单也就是以防万一,这些要撤回去的日军不会自己吃多了发疯主动找明军开战的,他们要撤走,中间还有一个王京隔着呢,明军就是想要攻击他们,最多也是斥候小队的规模,不会有大规模的攻击。
    毛利秀元和王子和的约定是,尽可能的利用职权和小西行长在军中的影响力以及这次派到各家军中的关键人物,将撤离的军队调离王城,而将那些他们觉得可以不用管甚至不用耗费运力的军队,全部都放在王城里,这样的话,一个可以正儿八经的和明军打上一仗,对于掩饰大明和丰臣秀赖之间的和约大有好处,另外一个,大明不是要战功,要战绩么,这些人就在这里,你们要吃得下,你们就吃吧,我们一点都不心疼,要是吃不下,那是你们的问题,反正我们的军队是撤回去了,这合约也就算到头了。
    所以,王子和到朝鲜的主要目的,连他自己都清楚的不得了,一个是负责处理意外,以防打着丰臣秀赖的军队,另外一个,就是看李如松表演,如何完成一个从名将到不世之名将的转变,干净利落的攻破王城全歼在朝日军。对于李如松是否有这样的能力,他是一点都不怀疑的。这个时代,若是还有比李如松能打的人,只怕是没有了。
    骆养性熟门熟路,带着他节约了不少时间,第三天的时候,他就已经远远的看见李如松的中军了,令他感觉到格外不解的是,从一路往中军的路上,就看见无数的士兵在挖沟,说是挖沟,又不大象,那些挖出来的泥土,都被士兵们很好的用麻袋装了起来,然后一个个的集中,放在运粮的车上退走,也不知道推到什么地方去了。
    “得亏现在开春了,下了几场雨,这要放在前些日子,这些泥土硬的跟石头一样,就算大帅下令让咱们兄弟挖,咱们兄弟累死一天也挖不了多少!”
    面对他的疑问,领着他往着李如松中军走的那位军将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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