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震正集合幕僚、随员一起商讨田信突然抵达江都可能会引发的意外事故,对此陈震及属下都是悲观的。
    毕竟北府出兵关中以来,已经没了退路,要做非常之事。
    除非今后再有其他较大的事故发生,否则是无法用正常手段压制北府的发展势头。
    田信突然抵达江都,这本就是不正常的事情,其目的自然是非常之事;是正常手段、人员无法达成的事情,唯有田信出动才能推动、达成。
    所以今年的上计,还有来年的大朝会,原有的种种安排、预案都会被田信冲乱。
    不等他制定相对完善的腹稿,田信派来的人就上门传唤。
    说是邀请,实际跟传唤一个性质。
    陈震到车骑大将军府时经历了排队等候,估计见到田信时已是夜间晚饭之后,现在也跟着车骑大将军府的官吏一起食用晚餐,是一种陈震从未品尝过的全新餐点。
    田信则继续与突然造访的大将军府长史裴俊一起吃饭,晚餐是一顿丰盛的海鲜汤,各种晒干的贝肉、螺肉炖煮的清汤,加上紫菜、海带,佐以筋道面条,让田信吃到了熟悉、亲切的鲜味儿。
    似乎有谷氨酸钠的味道。
    可惜,江都的官吏、达官贵人们对突然出现的各种海产品干货持抵制、警惕态度,就跟警惕野味一样。
    所以积存江都的海产品销售惨淡,只好自己消化。
    不然等到潮湿的回南天,这类干货很难保存。
    他吃的爽快,裴俊就有些坐卧不安。充国库……这是原则问题,除非朝中、地方官吏集体缩减俸禄,捐献俸禄才能说得过去。
    否则用一人之私产,去弥补国库缺额……时间久了,国将不国。
    就现在的朝廷财政状况,关羽也挤不出、借不出钱财,来弥补宋公国。
    田信下手实在是太快了,老丈人还没反应过来,丈母娘就收下了十二箱珠宝……收都已经收下了,何况还是以自家女儿的名义送来孝敬母亲的,关羽有什么办法阻挠、退还?
    这些珠宝是彻彻底底的战争红利,让天下人来看,不会有人觉得这笔珠宝有问题。
    田信拿的天经地义;又给自己妻子,更不会有人说道什么;妻子又孝敬自己母亲,也是家事、孝行,谁又能管得着?
    总不能朝廷再临时出台一个巨额财产转让税?
    何况关平捅下的窟窿真的很大,朝廷大方面处处缺钱,关羽不可能拿私产补、东府兵的抚恤积欠问题。
    自赤壁之战以来,就关平这一仗输的最惨。
    抚恤这种东西,乱世中也是可有可无的;如今天下格局渐渐稳定,抚恤就是绕不开的一道坎儿。
    钱已经给出,裴俊就是来收尾巴的。
    这个尾巴不好收拾,略有些尬聊,田信也感到无趣,明刀明枪的讨论地盘分割、交易,怎么都有一种羞恼、愧疚。
    面对裴俊,自己都如此放不开情面,等自己面对老丈人谈论这个事情,更难放得开;让自己手下人去谈,面临对方的正义喝问……肯定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讨价还价。
    或许可以将魏国、吴国的降臣拉起来,指派这些人去跟朝廷谈判。
    这些人干这些事情……手熟;可需要一个逐步融合的过程。
    事到如今,出于情面每退一步,今后每进一步又会造成更大的创伤。
    “我以为当下最重要的不是计较湘州、凉州,而是南阳、雒阳。”
    田信口吻平静:“眼前之事谈不好,那今后南阳归属就无从谈起,唯有一战。所以,处置凉州、湘州,理应互利互惠,朝廷有所得,我也能安抚麾下吏士。”
    裴俊神态沉静,思索这番言论的要义。
    肯定要互利互惠,一味的占便宜,不给对方留后路,那么曹魏尚存的情况下,就可能爆发冲突。
    压制、推迟矛盾的爆发时间,尽可能削弱矛盾,争取不流血过渡,是一种最为理想的状态。这是集体的诉求,可掺杂一些理想主义的话,这种表面和睦的长期维持,有可能探索出真正的和睦,甚至制度化的平衡。
    急于引发矛盾,是目前最为短视、愚蠢的行为。
    即便如董允、费祎的冲动行为,也是为了达成婚事,实现更为长久的和睦局面。
    裴俊试探询问:“那依陈公心意,湘州、凉州该如何归属?”
    “这需要一个过渡。”
    田信伸出食指:“我以为最重要的是雒阳归属,这是瓮中捉鳖,随时可取之物。对朝廷而言,却关系远大。”
    西京长安毕竟是前汉的京都,东都雒阳的影响力更为深入人心。
    雒阳已经是曹魏防御线的突出部,随时可以被汉军拔除。
    “过渡?”
    裴俊大胆猜测:“陈公言下之意,可是要尽取二州?”
    哪二州?
    自然是凉州和湘州,都不准备彻底交给朝廷,真正要交给朝廷的是南阳以及雒阳。
    田信点头承认:“这是我眼中唯一办法,先说凉州,自陇西以西之郡国,皆由朝廷委派郡守、尉。刺史由我委派,以达成共和共治共赢。即便今后神器更易,我等先帝老臣,也该共存。”
    “陈公,那湘州呢?”
    “我那妇翁不满我操持湘州驻军,除零陵郡外,余下郡国也皆由朝廷委派守、尉。湘州刺史一职,也由我来委派。”
    田信说着从一侧取出一封有漆印的信,递到裴俊手里:“待我让渡南阳,朝廷光复东都后,凉州、湘州郡国守尉归我处置,此二州刺史由朝廷委派,如何?”
    裴俊苦笑,自己有反驳意见?
    刺史、郡守尉来自两个阵营,相互监督、检举、砥砺、竞争,控制摩擦力度的话,倒也利于施政。
    终究能算是一家人,裴俊斗胆询问:“陈公,朝廷光复东都后,又该如何?”
    “呵呵,那时候呀,我立志于休养生息。至于河北曹魏,仍旧是一方劲敌,我以为丞相急切难平,是一场龙争虎斗。我无意参与,就等治下士民殷富,等那天降的馅饼。”
    裴俊听着陪笑,到时候朝廷跟曹魏打生打死,估计决战快要分出胜负时,这里一定会阻止。
    不过,等到那时候,也应该是丞相执宰了。
    此一时彼一时,丞相执宰时,自己恐怕会另谋高就。
    何况,兄长裴潜是曹魏大员,打心底来说,曹魏不要早亡为好,多耗一阵,让老一辈人自然凋零,以相对缓和的方式收复河北比较好。
    这不是裴俊一个人的希望,与曹魏牵扯密集的官吏太多了,都不希望发生高烈度的战争。
    过去七年的战争烈度,堪比群雄混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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