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祗、李邈这些人自然急着返回江都,仿佛竞争对手一样从蔡昭姬这里问明白字典编纂的工作安排。
    然后陈祗仗着骑术精湛,骑乘良驹疾驰而去,李邈跟谯周是益州老乡。
    一个字允南,一个字汉南,两个南打招呼。
    谯周感慨不已,又有些关切:“汉南先生,某与廖公渊颇有交情,不若为先生借良马一匹,以免陈奉宗专美于前?”
    廖立今早离开去南阳公干,可廖立的好学生马承还留在麦城,去找马承借马,马承肯定乐意。
    李邈不以为意:“陈奉宗回江都,急切间也难面圣。允南不若与我乘船同归江都,正好一同磋商此事。我料陈奉宗急于返回,也是要与友人同谋共思,力求完善。”
    谯周还能怎么办,只好与老乡李邈一起乘船返回江都。
    毕竟蔡昭姬岁数大了,没那么多时间、经历接见外人;还承担着橘林馆女眷的教学工作。
    谯周陪李邈牵马走向码头时,见一伙童子军在街坊闲逛,其中有一个赫然是邻居罗蒙的长子罗式。
    难怪突然不见了罗式,还以为夭折,罗家人悄悄掩埋了事,没想到早早送到了麦城。
    罗蒙有二子一女,长子罗式身体不好,没想到送到麦城编入卫率小学也就半个月时间,竟然面色红润起来?
    谯周一时想不明白,难道是田信帮罗式治愈了体虚的顽疾?
    罗式也见了谯周,小跑过来问候:“允南先生安好。”
    “尚好,范则可知,汝父午后将至麦城?”
    罗式闻言大喜:“现在知晓了,谢谢允南先生。”
    谯周也是做笑,摆摆手:“去玩耍罢。”
    “嗯,允南先生慢走。”
    罗式说着还摇手,谯周被笑容感染,挂着笑容与李邈一起走向码头,李邈牵着马见谯周敛笑,狐疑模样,就问:“允南所思为何?”
    “罗公覆长子自幼多病,邻里间也少见踪迹。不想送至麦城,却康复如常,实乃异数,令某难以理解。”
    谯周语气斟酌,乡党之间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谯周低声疑惑:“莫非陈公气数强盛,能泽及左右?”
    李邈有兄弟四人,幼弟就青年时夭折,兄长李朝李伟南是尚书之一,次兄李邵李永南是相府西曹掾,目前主持相府日常工作,代诸葛亮管理相府和益州政务,是诸葛亮的后勤大管家。
    李氏有三龙,李邈性格疏狂,兄弟四人里,被称之为三龙……所以他被乡里人忽视了。
    益州人正积极融入汉室朝廷,除了李家三兄弟、文恭、谯周、马忠、张裔、彭羕等人外,王甫的堂兄弟王商、王士如今都是郡守。
    谯周所问,李邈眼睛眨动,狐疑起来。
    田信的运气始终很好,无往而不利。
    甚至廖立这个倒霉鬼,被瑞兽一巴掌打断腿骨,都能痊愈如初不留隐患。
    就廖立这个岁数,哪怕田信医术再高,骨骼痊愈后应该留一点跛足、瘸腿的症状才对。
    堂堂汉家侍中,朝廷仪表担当,要有才华,还要长的有威仪……有没有才华不好说,可一个跛子绝对谈不上有威仪。
    多少人眼巴巴等着,可廖立的腿恢复如初……这简直不讲道理。
    还有征战,田信这边的军吏除了当场阵亡的,其他大多数都能战后救回来,以至于田信攒下了一批残疾军吏。
    没人敢小看这批残疾军吏,这批人执行力很强……他们才能不重要,只要肯把田信的命令执行贯彻到底,那就是最大的本事,很多人是办不到这一点的。
    这批残疾军吏最可怕的是对军队的训练,湘军征集来的兵员是荆南四郡之冠,素质十分优秀。
    集训期间,田信带着关姬去漓江修了一座象邑,直接玩耍去了。
    湘军的训练,就有这批残疾的北府军吏负责,湘军的战斗力已经在岭南战场,南中战场得以展现。
    湘军兵员素质再优秀,也是被吴军当草人砍的蛮夷,结果这样的蛮夷被操练后,冠以湘军之名,就开始横行战场。
    是湘军兵员素质强,还是训练的这批军吏强?
    跟着田信的人,就连残疾的军吏都这么强……这不是命数又是什么?
    李邈眼睛转动,隐隐间自以为了解了朝廷的一些举措用意。
    一个人的气数再强,天意再垂青,那也是有限的;当田信气数耗尽,枯竭时,自然就到了遭受反噬的时候。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李邈神情变化落在谯周眼里,两个人精神达到某种契合,李邈询问:“灵帝时,谶纬有言,帝气在益州,今应在陛下。又有言,说东南有天子气,非袁术、孙权之流,又会应在何处?”
    东南帝气莫非应在关氏家族?
    谯周觉得这不可能,关羽不可能谋反,田信在,关家今后两代人不可能有谋反的动机。
    “帝气自北转移向南,此古人共识也。”
    谯周如此回答,两人走在街坊之间空阔道路,又说:“我闻道理学院有辩论,问何处为南北分界,各有说辞。陈公以气候为准,以秦岭、淮河为南北分界。说北方至多两年三熟,而南方能一年两熟或三熟。”
    李邈陷入沉思,汉人流行占卜,益州更流行卜筮的风气,不然大家也没有必要这么南了。
    一路至码头,两人再无言语。
    命数这种东西,实在是诡异的捉摸不定。
    因一人兴邦,也能因一人亡国。
    十年、二十年前的天下豪杰,谁能想到最终汉室三兴的局面会由刘备撑起?
    刘备打赢汉中战役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关羽三万人北伐,竟然能打崩曹仁七万人?又打崩孙权十万人?
    如果天命真的在那个人身上,因遭受魏军迫害,魏军也受到反噬,于是有了汉中之败。
    然后迁移路上遭受折磨,所以魏国国力空前虚耗,曹操曹丕父子不得不掀起大规模杀戮来整肃人心。
    随后投入汉军,汉军就连战连捷……看一看这些年的汉军战绩,几乎都与田信有关。
    甚至没牵连的南中战场,李恢轻敌冒进被包围,还是两千里行军抵达的湘军解围,大破叛军,瓦解了南中豪强的战意。
    莫名的,谯周有了判断,这场北伐,极有可能是第二场东征。
    第一次东征,没有田信汉口反攻,会败的有些惨;第二次东征,败的更惨。
    如果北伐……
    此前压制自己不去想这种危险的事情,现在不得不想。
    实在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会这么想……这些人或许现在不想,北伐胜利后也不会去想,如果北伐真的失利,这些人会怎么想?
    船舱里,谯周、李邈心有灵犀,貌似想到了一起去,互看一眼又都掩饰。
    这种事情别说乡党,就连兄弟、父子间也不应该明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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