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武昌,步骘亲自来此规劝贺齐。
    雨后武昌与码头之间的道路泥泞湿滑,步骘乘坐牛车入城。
    城中居民多系贺齐部曲,或是归化的百越奴仆,这些人各有司职,青壮劳力在军吏指挥调度下拆毁房屋,其他妇女、老人则集中安置,正打磨、削割竹木箭杆,武昌城墙也在重新加固。
    这是做给自己看的,可能是一场戏,也可能是是在展现决心。
    城中冶炼坊,贺齐亲自坐镇,看着几个孙儿挥动铁锤锻造手刀。
    武昌周围有好铁,这里设立都督防区后,贺齐大力发展产能……这对一个兵技巧的名将来说,是一种本能。
    对兵技巧一派的将领来说,讲究对工具的最大利用,你给出火药,这帮家伙就能想到火药包、火炮之类的东西。
    一切资源,都会想方设法用到军队建设。
    步骘来时,可见贺齐亲兵也在铁匠坊里协助铁匠锻打投矛。
    作为防守汉军的前沿阵地,得益于张辽的设伏,贺齐这里特意编训一支重装长矛兵。
    张辽当时布置的伏兵是无甲矛兵,长矛攒刺险些击杀田信,伏兵无甲,在田信神兵利器面前如同豆腐,触之即亡。
    以对人心的了解,估计当时田信也就破开矛阵击斩十数人,余下人是在惶恐、奔逃中被田信追上击斩。
    因此贺齐针对性的编训一支重装长矛兵,特意选拔身形矮壮的五百军士,皆披重甲,所持长矛皆是精工打造,形制更类似长铩。
    刃部为钢质,刃部、柄部连接处有一对限制对方兵器的倒钩,而柄部由熟铁锻打而成。
    这是一支专司近身搏杀的重甲矛兵,一切器械、训练的假想敌只有一个……田信。
    现在这支重甲矛兵看来要加入中距离投矛,似乎也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的。
    步骘心中感慨,稍稍等待,贺齐在竹棚下见他。
    落座,步骘身子微微前倾,笑吟吟一副亲近模样:“君侯,夜间可见江北之火?”
    “略有听闻。”
    贺齐脸上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汉军骄纵,不肯听我良言,才有此败啊。待关云长、田孝先统兵向东,今日阵前活跃奋击之人,恐会是争先倒戈之人。”
    “君侯说笑了,此役至尊身先士卒,我军吏士如蒙天助,全歼汉军水师!其都督、伏波将军赵累系汉主元勋旧人,亦死殁败军之中!”
    步骘从袖中取出一叠帛书,稍稍敛笑,用诚恳目光看贺齐:“此役能胜,皆赖君侯骄敌之计!此至尊感激书状,约在樊口为君侯庆功!”
    “庆功?”
    “是,是为君侯庆功。”
    步骘转而讲述国际形势:“君侯还不知,魏雍凉都督吴质河西新胜,阵斩杂胡七万余级,虏获人口十万,牛羊一百三十万之巨!此时魏军正潜行向东,欲击刘封之背。”
    “此时天下魏有精骑十万,我船具精良雄冠天下,而汉军新败,刘备、关羽又老,还有田信强项之祸。看似一强两弱,实乃势均力敌也!”
    “君侯元勋旧臣,实系朝廷栋梁。今天下形势明朗,十万精骑非匹夫一力可敌,我战舰千艘溯游而上,更非他一力能阻。仆为君侯计较,何不存留顾惜身前身后之名?”
    等步骘一口气说完,贺齐才说,口吻不屑:“魏国何来十万精骑?彼素有以一作十之法,我料河西斩获应在七千级上下。此类斩获,老夫亦有许多,算不得大胜。”
    说着用审视目光打量步骘,眼神中颇多轻鄙:“比不得子山公杀吴巨一人,定交州九郡。”
    步骘略有尴尬呵呵做笑,又镇定回答:“吴巨朝秦暮楚之辈,时刘备渐强,勾连吴巨,吴巨有反意,仆不得已行迅雷之事。”
    “咳咳咳!”
    贺齐本要笑,止不住咳嗽笑岔气,抬手指着步骘:“步子山啊步子山,吴巨为何反复?难道是孙权不如刘备仁义?还是子山公治理交州有所亏欠?卿口中欲反之人,却轻信赴邀,被斩于庭院之中,愚昧者何人耶?吴巨?或是某家?”
    敛去笑容,贺齐上下审视步骘:“我不知孙权以卿来邀我,是想借刀杀卿,还是另有他想。”
    步骘脸上光彩黯淡下来,人都有基本的廉耻观念。
    杀死吴巨,说到底就是毁约,为了加强对交州的控制,必须杀死这个亲近刘备,又掌握交州大门口的人。
    见步骘还有基本的廉耻心,贺齐抬手向后一挥,围上来的甲兵才后退。
    甲兵退远,重新整理情绪后,贺齐说:“孙权心思诡诈。我若身在武昌,他自然视我为邻里。我若是随子山公前往樊口,他必生杀我断绝后患之心。还请子山公回复孙权,如今曹丕、孙权皆老矣,观此二人往日行举,皆非雄主,或有一统天下之心,却无坐享天下之德行、器量,此天下之大不幸也,亦二国臣僚之大不幸也。”
    “而我垂垂老矣,不似张辽豪迈。”
    “我之所虑,乃为子孙寻长久富贵而已。”
    看着步骘双眼:“我观陈公信义著于四海,海内有识之士无不推崇。若托付宗族于陈公处,必得长远富贵。”
    “君侯,岂不闻小时了了大时未佳之语?”
    步骘拱手作揖,进劝:“陈公战无不胜,百算百中,实属异人。今及冠之年,长此以往必然刚愎骄横,乱汉者必陈公也。君侯托付子孙于陈公,恐受诛连。”
    “呵呵,难道子山公不知?”
    贺齐瞪大眼睛故作疑惑:“正是断定陈公天日之表,老朽才有托付宗族之意。不怕陈公乱汉,就怕陈公迂腐,为人庭间弑杀……哦,是老朽多虑了,呵呵,忘了陈公天下无敌,剑术无双。”
    步骘一噎,脸色青红不定,可余光瞥到四周的贺齐亲兵。
    以贺齐现在状态,估计也就诸葛瑾来了能保住命,其他人说杀就敢杀。
    之所以不杀,可能在等关羽回复,或等田信回军。
    汉军水师全军覆没,可贺齐手里还有一支水师!
    规模再小,那也是水师。
    现在贺齐作乱在即,到底是谋求退让,以贺齐半自立为条件换取贺齐中立;还是冒险设计,瓦解贺齐部伍?
    步骘思考间,似乎被贺齐看穿,贺齐用一种令步骘毛骨悚然的确定口吻说:“率军归汉,乃我部吏士一致心声。也就关平为左右所惑,不然焉有今日之败?与我这般心思者,江东各军中比比皆是。待陈公东征之时,争投陈公者,必如过江之鲫,不可数也!”
    盯着步骘,贺齐哂笑嘲讽:“此言,子山公可敢陈述于孙权阶前?若敢,还请子山公在孙权五步之外,不然子山公危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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