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军外强内干不足为虑。”
    田信回到本阵,目光看着正迂回绕到李基阵后的关中轻骑,对左右说:“关中军士战意懈怠,我再三搦战,无人应战便是明证。赵俨担心士气大泄,这才尽出轻骑,迂回侧击我军之后。这是化被动为主动,可见彼势穷矣。”
    言语里贬低敌军,是目前最有效稳固士气的手段。
    说话间,李基所部千余江夏兵已被草屑、扬尘遮蔽,却也有鼓声传来,李基所部进军了,与关中轻骑连携,步骑同步而进。
    东线,曹仁一拳砸在甲裙上哗啦作响:“可恨!”
    恨荆北之军怠战,恨关羽在侧不能整饬荆北之军;也恨孙权进击淮南,淮南集结二十六军备战,导致荆北空虚、中原空虚;也恨庞德自矜,若有庞德七千大军参战,而至于如此被动?
    胡修、傅方的两支荆北军就差临阵易帜了,若庞德所部参战,这两支荆北军再怎么离心离德,也得冲上去真刀真枪干一架。
    哪像现在,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两千关中轻骑向东迂回抄击,直接后果就是关羽立刻擂鼓向西进军。
    部曲督周仓督率三千人堂堂之阵朝牛金侧翼压来,关羽只率百余骑士,一营步卒原地不动,邀战之意很明显了,你曹仁有千骑,你打不打?
    关中轻骑迂回出击,那李基、赵俨两支步军也将发起进攻,不然轻骑迂回没有步兵策应,是冲不动步军阵列的。
    而且随意撤回轻骑,消耗体力、马力不可挽回,更会损耗士气、威望。
    轻骑迂回而出,不管是曹仁还是赵俨,都将丧失对军队的控制权,除非放弃两千轻骑,任由自行作战。
    “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日!”
    江夏兵中,李基持戟厉声高喝,带着千余步卒撞在关平的步兵营战阵上,平原之上立刻惨烈厮杀。
    关平自率三百骑,已开始与关中轻骑厮杀。
    赵俨也督率三千关中步兵行进一里,与南部军前部营、后部营纠缠绞杀在一起;习宏率左部营列阵防备关中轻骑夹击,右部营归护军董恢节制,充当预备队。
    混战中,田信迅速打开缺口,身后左右两队锐士紧随,朝着赵俨战旗所在突杀。
    林罗珠持一杆田字战旗仿佛绿叶丛中的一朵红花,前后左右都是曹军旗帜,耿颌提戟护卫田信侧翼,不敢靠近田信背后,接连大呼才引起田信注意,田信持戟后退就听耿颌大喊:“都尉!前营受阻,没能跟上,我等已被曹军截断!”
    田信的部曲督、老乡严钟也是大声:“主公,贼军生畏惧之心,今当奋勇前突斩将夺旗才有生路。若退,我等纵然能回到本阵,也将折损过半!”
    田信喘着气,强忍住将属性点加到体力的冲动,环视一圈盯住赵俨战旗所在:“左右,随我杀敌!”
    指挥戎车上,赵俨看着百步外朝这里突击的田信,左右看一眼倍感无奈。
    之前的阵前搦战,许多关中兵已见识到田信的武勇,这一刻没有军吏带人主动来围剿田信,反倒是能避则避。
    这种时候哪能怜惜老本?
    赵俨的部曲督当即领着二百余甲士前去布防,五千之众的关中军,算上赵俨的二百部曲亲兵甲士,披戴铠甲者堪堪五百人。
    没有铠甲护身的军士,怎可能放开手脚去搏杀?
    当田信看到赵俨二百部曲甲士阻挡在面前时,莫名愤怒,挑拨质问:“尔有护甲,我关中人怎就无甲?我就知道,尔关东人恨不得我关中人死绝!”
    “杀!”
    不由分说,赵俨的部曲督挥剑大喝,田信盯着此人不顾一切驰突,身上铠甲连中七八刀,依旧没能阻住田信,田信手中铁戟仅仅一个照面就刺死赵俨的部曲督,这部曲督背后还插着一杆紫色负旗,人倒旗落。
    混战中,耿颌混迹人群中,身后跟着七八个勉强能步行的伤兵,他手里提着弓箭,待冲到指挥戎车二十步时,耿颌突然举起弓箭拉的满满,瞄着赵俨一箭射出,赵俨肩窝中箭从戎车栽落。
    赵俨部曲、军吏将赵俨扶上马时,田信已登上戎车,拔剑一击斩断赵俨战旗,浑身如血洗。
    他转身去看南边,横举战戟对着那里高举,一振,围绕戎车的锐士、部曲嘶喊:“彩!”
    田信横戟再振臂,南部军方向传来层次不齐的呐喊:“彩!”
    他再三振臂,喝彩之声如同山呼,关中兵轰然崩溃,丢弃大橹、兵器转身就逃。
    田信目光远眺,却见水师已经打开局面,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两军已在水师、雷绪夹击下溃败,下饺子一样扑入汉水,泅渡北岸。
    右翼水师根本就没有分兵来支援中路,而是集中全力去打靠近岸边西线左翼敌军。
    他回头再看东边,关平所部骑兵已经退回步军军阵中休缓马力,关平似乎也朝他这里望来。
    是关平骗了自己,还是说关羽的战前布置计划,也把关平一起骗了?
    又或者说,没有欺骗,是都督赵累临阵决策,以绝对优势击溃战意不高的胡修、傅方,封死曹仁的退路?
    这恐怕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弄明白的秘密。
    田信横戟在手,对着关平方向振臂示意,关平提着一杆斩马剑也是横举回礼。
    在这里把曹仁聚歼?
    又或者把曹仁驱赶到襄阳城里,连同吕常一起围歼?
    战场范围越大,参战兵力越多,军队崩溃就越发不可收拾。
    几乎同时从两个节点开始溃败,这已经不是曹仁能喝止的,很干脆的引着千余骑向固城撤退。
    守卫固城的满宠也带着汝南兵来接应曹仁,战场中心偏移。
    容不得多考虑,田信一跃跳下戎车:“传令全军,曹仁已逃,降者免死。”
    这种时候不需要激励,全军将士会竭力追逐溃败残敌。
    首级军功和俘虏军功是一致的,现在只要跑的快,就能抢到更多的俘虏。
    南部军的建制几乎一哄而散,一屯百人亡命追奔。
    屯将想要晋升,捕斩盈获三十三级就能积满功勋;若参加战斗,屯将俘斩盈获不足一级,或倒数,那么在打胜仗的情况下……会被严惩。
    田信已经没力气去追了,连骑马追逐的力气都无。
    他坐在戎车车架上,拿起一壶清水饮用,左手扣着脸上一层血痂,身边已有奔来的军医给伤兵包扎,几百名附近的关中兵跑都没跑就弃械降了。
    午后的日光灼人,田信仰头看苍穹,耳际除了自己心脏咚咚急速跳动的声音外,还有远处那排山倒海、震慑人心的追杀呼啸声。
    也不知没有自己干预的襄阳一战关羽俘斩多少?
    “经历一场酣畅大胜。”
    “随身一样武器品质得到提升。”
    随着曹仁骑乘白马渡过汉水,南岸的战斗终于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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