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武士沉喝一声,突然冲上前来,用力一刀斩出。金铁相击,辰源就在刀光里被震得飞向楼梯。看这飞摔的力度,辰源只怕得要捧成肉酱不可。
    可就在他身子快要接触栏杆的刹那,辰源突然巧妙地将足尖一点,将那强大的摔势一折,又以更凌厉、更激烈的速度和气势掠了回来。
    这次他攻向那“党项”喇嘛。
    他挥袖。
    这一袖带着三分惊艳、三分洒脱、三分惘怅与一分的忧郁。
    ——“青衫袖”!
    这一袖分明要在不可一世的骄傲中,撷下“党项”喇嘛的硕大光头。“党项”喇嘛暴喝了一声:“唵!嘛!呢!叭!弥!吽!”他反手横扫“月牙铲”。那“月牙铲”一出,金灿夺目,连驳辰源五袖。
    辰源人在半空,“党项”喇嘛脚踏实地,五招一过,那大喇嘛忽地又一声叱:“吽!”,脖子上那串又大又亮的红木念珠,陡地有七颗,脱串而出,飞射辰源。
    辰源大吃一惊,一面飞身疾退,一面长袖狂舞封架。七颗念珠不中,却又神奇地飞回喇嘛脖子珠链上。辰源猛然大旋身,九掌齐出,竟转而攻向那“党项”女子。
    辰源出枪攻那“契丹”武士,几乎还吃了点亏;他紧接着攻那“党项”喇嘛,也没讨着了便宜,更有些小狼狈。可是,他竟似活得不耐烦了般,再攻向这“党项”女子。
    那“党项”女子面目硬冷,不声不响,不慌不忙。眼着对手九掌攻到,她突然作出不可思议的反击。她几乎在瞬息之间连环踢出三十七脚,辰源险险避过这三十七腿,但对方这番女又是四十五脚,近乎排山倒海的狂压了过来,辰源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辰源没有硬拼,他骤然把攻势一收,身子突然到了第四个怪客的身前,出手就是一指,以裂帛破石之势,戳向“蒙古”大汉的面门。
    那“蒙古”大汉不躲不避,沉腰蹲步,两条长臂一伸,抓住辰源双肩。就在辰源的“惊神指”要把他脑门戳个窟窿之前,他已把辰源以“摔跤”的手法甩了出去,就像摔一口大布袋似的,辰源整个人被甩的腾空而起。
    辰源借势跃落在柴如歌背后,就发现自己已再无出手的机会,原本站在柴如歌身后角落阴影里的老总管郭怀忠,已横身护在柴如歌,双目垂视两手,不动如山岳。
    那貌不惊人的老人郭怀忠,有一双蜥蜴般死色的眼珠,这对眼睛平时令人不感觉到它的存在,一旦暴睁,所绽射的厉芒,却令人心神一震,饶是辰源这样的神魔级高手,也有往后退却的打算。
    忽听这老仆郭怀忠森寒地道:“都退下。”
    那四个怪人都是一顿,但在刹那间已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柴如歌又是腼腆一笑,开口道:“大公子接连以‘血泪枪’、‘青衫袖’、‘九龙掌’、‘惊神指’四大绝技试探小王的四位客卿,目不暇接,精彩纷呈,‘泪湿青衫袖,神龙九现惊’这十个字的美誉,果然名不虚传。”
    辰源恭敬的向四个怪人逐一拱手礼道:“得罪了,多谢四位前辈手下容情。”
    四个怪客或抱拳、或击胸、或躬身、或稽首,都沉着脸还了各自民族的礼仪,俨然俱有了宗师的风范。
    沉中侠目光得意非凡,笑着向那“契丹”武士把手一引,道:“这位是‘大辽’国名将、‘南院大王’萧南雁王爷的亲弟,萧北熊萧大将军。”
    辰源轻“哼”了一声,并不说话,沉中侠又指着那红衣喇嘛道:“这位是‘西夏’国国师,八思巴活佛,也是‘藏边’红教的密宗高手。”
    辰源微一颔首,然后沉中侠又指着那“女真”族女子道:“这位是‘大金国’王族高手,完颜格格。”
    辰源“噫”了一声,沉中侠指着那名“蒙古”人道:“这位‘蒙古’部第一勇士岱森达日,辰沅姑娘得以回归‘中原’,还多亏了他的相助呢。”
    辰源心头暗惊,不动声色的道:“小王爷能将四国的顶尖高手招入麾下,其志非小,恐非池中之物啊!”
    柴如歌淡淡的道:“大公子能在瞬息之间连攻四人,看来小王没看错人,杀李纲的人选,非你莫属了。”
    辰源想了想,竖起四根手指道:“我可以杀李纲,但我有四个条件。”
    柴如歌道:“说来听听。”
    辰源收回无名指道:“第一,李纲死后,我要求小王爷动用‘富贵集团’在朝中的一切力量和资源,将我义父布先生取代李纲宰辅的位置!”
    柴如歌斩钉截铁的答了一个字:“好!”
    辰源屈回无名指又道:“第二,如果我侥幸得手后逃亡江湖,‘青衣楼’副总楼主由我二弟、青衣第二楼楼主楚羽补上,外人不可以干涉!”
    柴如歌理直气壮的应了一个字:“行!”
    辰源放回中指再道:“第三,我杀了李纲之后,立刻放了我姐姐、姐夫!”
    柴如歌一言九鼎的回了一个字:“成!”
    辰源握回尾指最后道:“第四,我需要沉总堂主和小王爷座下的四大高手相助,以便掣肘引开冷北城和他身边的‘凉城四美’。”
    柴如歌义不容辞的说了一个字:“准!”
    辰源望定柴如歌,过了好一会,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君!子!一!言!”
    柴如歌大声道:“驷!马!难!追!”
    说完这句话,柴如歌马上起身就走,沉中侠与四大高手鱼贯而出,外面候命的“十枪骑”紧追其后,那老仆郭怀忠弯着腰,颤颤巍巍走在最后,老态龙钟,如那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客人一走,布烟卿与楚羽、柳生寒就迫不及待的涌进来。
    楚羽第一个发话:“杀李纲这件事我来扛,大哥身兼重任,不可妄动。”
    柳生寒紧接着道:“杀人的事情我在行,我来担!”
    “好兄弟,谢了。”辰源薄唇向下拗着,握住两位义弟的手,语音混淆的道:“小烟卿和义父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楚羽点了点头,柳生寒摇了摇头,布烟卿着了着自己的指尖,走上前去,又望了望辰源的跛脚,然后才举目,与辰源对视,双目已隐泛泪光:“带上我,小爹爹。”
    辰源宠溺地摸摸烟卿的头,哽咽的道::“小傻瓜,爹爹去杀人,又不是去逛庙会,乖乖的在家等爹爹。”
    “不!”小姑娘泪光闪烁着倔强:“我就要跟着你,你去放火我给你放风,你杀人我给你磨刀!”
    “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辰源第一次声色俱厉的吼了出来!
    小烟卿先是吓了一跳,呆愕了半天,然后返身扑倒楚羽怀里委屈哭出声来。
    柳生寒坚持道:“大哥,李纲是当朝一品大臣,举国瞩目,你一旦将他刺死,必将成为官府的通缉要犯,‘京师’势必再难驻足,天涯流亡;你是义父的膀臂,‘青衣楼’不能没有你的运筹调度,你留下,我去做!”
    楚羽一面安慰怀里的“鼻涕鬼”布烟卿,一面开口道:“冷北城和他座下的四个丫头都在左相府,非同小可,我和三弟一起行动,大哥留下指挥全局,这是正理。”
    看着楚羽怀里的烟卿,辰源心中掠过一丝灼痛感,语气坚硬如铁地道:“两位贤弟不要再争了,这件事暗波伏流,绝没有表面想的那么简单,‘权力帮’、‘大风堂’、‘富贵集团’说不准都要浑水摸鱼,插上一手,二弟为人机警,遇事沉静,你要留在‘青衣楼’多注意他们的动向;至于三弟,愚兄还有一件私事要拜托你。”
    楚羽与柳生寒见大哥心意已决,只能是颔首答应。
    辰源似乎想要对布烟卿说什么,烟卿别过头去不理,辰源轻叹一声,不忍再看布烟卿,他飞快来到桌案前,飞快的展开刀牍,飞快的刻写了一封盲文信。
    要杀李纲,必须退出“青衣楼”。
    ——不管刺杀行动成功与否,辰源都不想连累牵扯到义父布先生与“青衣楼”!
    给布先生的信是盲文写就,辰源给出的辞职理由,很充分,也很恶毒:
    ——我为“青衣楼”十多年来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布青衣那个老瞎子早就应该让位给我,他却死恋权位,霸着“总楼主”的位置就是不肯不撒手,我不服!
    ——我喜欢孙小姐烟卿那么久,甘愿做牛做马,布青衣那老东西却一直拿什么“辈分有别”来推搪我,不肯将孙女下嫁,分明是存有私心不想肥水流落外人田!
    ——布烟卿和二弟楚羽眉来眼去,素来有暧昧之情,早就有将终身与家业一起托福楚羽之意,根本就是瞧不上我这个残疾之人,天大地大,出了‘青衣楼’,何处不是我辰源扬名立万,娶妻纳妾的用武之地!
    辰源这些话说的违心,更用心,用心良苦。
    他忽然在想:最后一条理由,会不会有一天最终变成现实?
    一想到这里,辰源就莫名的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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