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吸了口,我步伐开始不自觉的开始加快,按照胡仙姑指的方向,走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的坟!那是数不清的坟,凌乱的排列在地上,我拿着手电向前照射,一望无际,坟包一个挨一个的埋在树林里,而且所有的坟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没有墓碑的新坟!
    我彻底傻眼了,要说张家铺子一共也就一二百户人家,怎么可能一下子会死这么多的人?难道说百日红没有送回来?所有人是中毒死的?但是酒精能缓解毒素,不至于一次死掉这么多人!
    这一刻,我像是丢了魂似的走在乱坟堆里,我真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对于一个护林人来说,如何在大山里生存下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更何况九菊一派的邪师已经被我地火所伤,所以,陈铁宝根本就不会受到任何的危害。
    我甚至觉得,肯定是有人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毕竟那么多条人命,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于是乎,我转过头向村里的方向走去,心却已经彻底的慌了,按照之前的记忆,我渐渐的跑了起来!
    心里默念着,老陈,四丫,小梅,小兰,还有大家,都不要死啊!
    情绪太过于激动也让我失去了判断力,山路不平,我摔了好几个跟头,总算进了村子,可这一刻我彻底傻了!
    眼前的张家铺子成了鬼村,全村均是一片漆黑。
    除了没有人外,张家铺子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东北农村普遍的大瓦房,高高的院墙,家家户户房顶上的苞米和辣椒,但这一切均被空气弥漫着腐烂发霉的味道打散。
    我觉得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为什么会死?是因为百日红没及时送到么?一种难以言喻的悔恨感袭上心头,如果当时我能陪着陈铁宝取到了百日红,那这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这一刻,我心里确实认为是自己的行为,害了张家铺子的几百条的人命!可是,没多久我们发现了一处怪异的地方。
    确切的说,应该是胡仙姑发现的。由于我像是丢了魂一样站在原地,高虎和胡仙姑追了过来,高虎急忙的问我怎么了,胡仙姑却在一旁说:“都死了。”
    “谁死了?”高虎又问。
    胡仙姑闭上眼,半晌后说:“全村的人都死了。这里的冤气很强。”
    她的话让我一激灵,冤?因病而死的人不会产生冤气。我本是道士,冤气和怨气自然能分得清。长呼了口气,拿出了两道符纸,一道为‘洗冤’一道为‘化怨’。
    这两道符纸一丢,其中‘洗冤’的符纸几乎眨眼间便化为灰烬!
    当时我就愣住了,因为只有被冤枉而死,或者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他们临死前没有受到任何的折磨,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产生怨气便已经死亡,这样的人后所产生的负能量,可以称呼为‘冤气’。
    两种负能量的区别是:怨气能伤人,但是冤气不能。
    我狠狠的攥了攥拳,咬着牙说:“枉死,是全村人枉死!”
    突然,胡仙姑说:“跟我走。”她的步伐很快,我和高虎紧跟着她的身后,等到了村里广场的集中供水井的时候,她突然说:“这口井水下的尸气很重。”
    胡仙姑的鼻子让我非常非常的信任,为了能弄清楚真相,我摸了摸打水的绳子,准备往下跳。高虎忽然拦住我说:“大宝,你别乱来,这井你不知道有多深,换我吧,我身手比你好。”
    我摇摇头:“不行,尸体必须要保持死前的完整,否则无法搜魂。”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我注意安全。
    握紧了绳子,让高虎像是打水似的把我缓缓的放下,越往下,尸体腐烂的臭气越重,我忍住好几次都差点吐出来的冲动。终于,绳索不动了,拿着手电照着井口,只见月光荡漾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团物体,看不清是什么,但是气味儿却是它发出来的。
    等我仔仔细细打量,漂浮的物体旁边居然有着一团黑色的头发!
    我心里顿时一紧,悲伤掩盖了我要吐的感觉,没有亲身见过死亡的人,你是永远不会懂得,当一条生命消逝时,所带给我们的悲戚。
    因为哪怕一只小猫小狗你养的熟了,它的死去都会拨动你的心弦,更何况他们是我曾经拼命去救的人,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从此离开了这个世界,复杂的心情是难以用语言去诉说明白的。
    用绳子绑住腐烂的尸体,我并没有觉得嫌弃,可突然,一枚铜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心里在呐喊,她是四丫!是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可她居然死了!还有离别时陈小梅的样子,我闭上眼,便想到她亲吻了我的额头,诉说的那一个少女的心事,种种的回忆像是洪水般冲过了我的心房。
    悲伤难以抑制,我不由的流下了眼泪,压抑的愤怒让我忍不住的在井下怒吼了出来!高虎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就快速的拉绳子,出了井口时,我已泪流满面,眼前四丫的尸体被井水泡的看不出模样。而我的手,却紧紧地握着那枚当初我给她的铜钱!
    突然,脑子里像是过电影一般的传来四丫清脆的声音“大哥哥,俺喜欢你,可是俺太小了。”
    “大哥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啊?那里的楼有村长的瓦房高么?”
    “大海?大海有多大?”
    我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胸口的压抑让我非常的疼,突然,我觉得这一股情绪触碰到了道衣带给我的禁忌。剥皮断骨的疼痛随之袭来,咬着牙,我一声没吭。
    道衣是锁住我与蔣诗雨的因果,同时也在断掉我其他的凡尘因果,因为若想成仙,必须了却凡尘。
    各位可曾看过白蛇传?白娘子本是白龙精子结合天地精华诞生,后随金慈圣母修行,但蟠桃会时被王母看出一段红尘未了,所以让其下了凡间与许仙成亲,等什么时候了结了凡尘,什么时候才可证道,至于后来的法海,只能算是白娘子的劫数。
    如今,我的情形也是这般,牵扯的红尘因果太多,到时便不能挥剑斩凡尘,如果断不开凡尘,自然也就成不了仙。
    不过,在我的心里,如果连做人都畏首畏尾,那成仙又有何用!
    所以,我在心里抗争着道衣带给我的痛苦,但我又发现了一个特点,没有涉及到蔣诗雨,道衣的痛苦也不是不可忍受的。
    胡仙姑围着尸体检查了半晌,突然她用手摸在四丫肿胀的额头,闭上眼,大约半分钟的时候,胡仙姑开口说;“她死前受到了很大的恐惧,只是时间有些久了,我无法还原她死前的场景,只知道这孩子是吓得进入井口躲避,最后意外坠落而死。”
    恐惧!躲避!
    这两个词语,是在告诉我,全村的人死于他杀!当即我站起身,忍着道衣带给我痛苦的同时,脑海里仿佛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随后疼痛感居然消失了!
    由此我明白了道衣的作用,它是封锁我的本心,防止我种下各种各样的凡尘因果,如今我对张家铺子的灭村产生了自责与感情,所以这份因果便开始深深的种下了。
    我长吸了口气,问:“姑姑,能算出大致的死亡时间么?”
    胡仙姑摸了摸说:“算不出,除非找仵作来化验。”
    这时高虎却凑过来,他仔细的打量着尸体,给我推算出了人体浮肿的时间,按照他专业的角度来说,死亡应该在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中间。
    那个时候我应该还在山洞里,张家铺子的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静了,全村的冤气让虫子都不敢来到这里,连续抽了几支烟,我坐在四丫的尸体旁,像是对着小妹妹一般,诉说着,我这段时间在外面看到的一些奇异见闻。
    至于高虎则进了村子,他挨家挨户的察看,想要找寻一些有利的线索。胡仙姑陪着我一直坐到了天亮。我不发一言,用棉被把四丫的尸体卷了起来,又挖了坑给埋在了土里。
    我扭过头看着身旁的胡仙姑,凝重的说:“姑姑,我想给他们报仇!”
    胡仙姑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大宝,你有你的使命,而且你并不知道凶手是谁,一切皆由天定,假如有谁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必然也会遭到报应。”
    “不对,姑姑。”我出奇的冷静,说道:“九菊一派各个心狠手辣,可千百年来一直延续至今,他们能以其他生灵代替因果受罚,自身却能安然活在阳间为非作歹,您老天爷虽说会收一些人的命,可并没有都将他们全部惩罚致死,所以这世界上,好人每天都在死,但坏人却还活着!”
    “但死后,他们依然会受到惩罚。”胡仙姑继续说。
    不知为何,在张家铺子人死了以后,我的心性有些变了,因为陈铁宝或许有罪,可四丫无罪,全村的人或许都有罪,但陈晓梅无罪!哪怕所有的人都曾杀过人,但四丫和他们的小伙伴没杀过人。
    长吸了口气,我凝重的说:“姑姑,您活的年岁很长,那你告诉我,既然天网恢恢,那为什么她无罪,却还要死!”
    “一切皆是命,每天都有大难不死,或者横死,老死,病死,也有人刚下生既夭折,千百年来,生老病死,天灾横祸,皆是命。”胡仙姑淡淡的说。
    不知道为何,听到胡仙姑的话,我居然笑了。
    是的,我是真笑了,几百条人命莫名的被人杀死,难道说这一切可以推到命的身上?既然老天爷能惩罚妖邪为非作歹,又能让地仙不可劳作而生,那为什么不会下天雷惩罚作孽之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想问个究竟,问问祖师爷,或者问问老天,谁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太阳渐渐的升起,看着刺目的阳光,这一刻,以前从未对天道产生过怀疑的我,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道’产生的怀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我既不恶,也不善,为何要报?
    于是,我缓缓的扭过头说:“姑姑,陈家沟近200条人命的死是命,那九州百姓若亡,或许也是命!”
    胡仙姑背着手,我看不穿她在想什么。但忽然,远处的一声喊叫引起了我的注意,高虎的声音传来:“我发现了活人!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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