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述执似乎对这个地方有着更深的恐惧感,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身子总是轻微发抖,就连我说话仿佛都能吓到她。她修长的眼睫毛轻微一颤,手抬起几分屈指指着对面的阁楼,“狐言在对面的酒馆。”
    我不是很能理解树的思维,一时无语的看着低头的述执,“……既然在对面,你为何领我们到这里?”
    “抱歉,我没办法面对狐言。”述执哽咽出声,抬头极其明显的泪痕让穆清蹙眉,“一路上,我努力说服自己,但是我办不到。”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虽心疼她,但束手无策不知从何下手帮她解决,“你能否告诉我?”
    述执避开我的视线,身子又向穆清靠近但随即立马克制住这念头,半途身子僵住缩了回去,“到时候上仙您就明白了。”
    就在这时,夜蒲拿着筷子轻轻敲打碗,清脆的声音瞬间吸引来不少的注意力,还没等我提醒他收敛一点,他就皱眉扫视一眼四周,恶狠狠的表情倒是吓得不少人收回视线,他舔着嘴角撕咬下一块肉,“所以,我们纯粹是来这里见识一下世面吗?”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烦躁,估计这一路上他对于述执的胆怯已经达到一定的忍受度了。我垂下眼帘抿了一口茶,润嗓子后示意夜蒲闭嘴,“好好吃你的肉。”
    夜蒲将筷子搁下,将钱袋丢在桌面上,伸手推了推格外嫌弃的挑眉,“这不废话吗?花的是我的钱。”
    我伸手拨了拨钱袋,将钱袋塞进袖子中,“不就几百两,你哀嚎怎么?”
    看着我光明正大将钱袋屯的举动,夜蒲一脸莫名其妙的扫视我一眼,手指敲击桌面提示道:“上仙,那是我的银子。”
    我干笑几声,夹起一块鸡肉丢进夜蒲碗里,快速转移话题让伏虎他们快点吃,“嗯,快吃,吃完去会会狐言。”
    夜蒲夹起被我粗鲁扔进他碗里的肉,一声不吭的用尖锐的狼牙撕咬,幽绿眼眸带着几分无奈的转开视线,埋头吃饭懒得搭理我。
    这家酒楼过于奢华,原本一直跟着我们的那几只小妖不知去向,像是忌惮这家酒楼一般并没有跟上前。我按压住翻涌而来的疑惑,扫视一眼酒楼上上方,发现那落空的珠子中有着几颗漂浮旋转的珠子,夹着这一股子的灵气在其中。
    我皱眉,将视线收了回来,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之后,压低嗓音询问伏虎他们,“你们有没有发觉这家酒楼不对劲?”
    降龙的视线依旧在伏虎身上,他看着伏虎将手中的糕点一口吞下去之后,轻微蹙眉不赞同的将手中的茶杯递过去,直到伏虎喝完茶没有噎到才肯回头看我,“嗯?怎么说?”
    我险些被这恩爱亮瞎眼,没眼看的硬生生扭开视线,“有一股我觉得熟悉的灵气在这里,但具体是谁的,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夜蒲是个行动派,他擦拭嘴角之后,一脸平淡的说道:“既然这样,寻个机会走一趟不就清楚了吗?”
    我恨不得用筷子敲打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面粉和水,一晃就成浆糊。“你说的容易,这家酒楼这么奢华,像是这么轻易走一趟的吗?”
    他听到这话,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就像是见鬼一样,犹豫片刻之后声音难得压低一下,“上仙,这种情况你可没少干。”
    “吃饱了吗?”我干笑几声,尴尬的生硬的转移话题,“吃饱我们就走吧。”
    沉默许久就像是失去存在感一样的突图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有些许不耐,“走吧,再不走骨子都快坐酥了。”
    我想不明白,为何突图要跟着我们来到零陵山这里,看着他怀里依旧是猫形状的静夜,我控制住撸一把的念头,“陵城土地,你凑什么热闹?”
    突图一边抚摸着静夜的脑袋,一边勾着嘴角轻轻扬起,即使是低着头也能让人看得出他这满脸的满足感,“思念旧友,这理由充分吗?”
    我:“……”
    无话可说。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一群人离开了这诡异而奢华的酒楼,扭头朝对面颇为破旧就连招牌似乎风一吹就能掉下来的酒楼,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沉默片刻,指着边缘破损的木牌,“述执,确定是这里了吗?”
    述执点头,身子一抖竟朝夜蒲靠近而疏远穆清,这一举动不仅仅让夜蒲惊呆了,就连向来情绪不外露的降龙都轻微的挑眉,对述执这一变化很是疑惑不解。
    我大致能猜测到述执为何如此。路上穆清的话深深伤到了述执,她对于他们之间的姻缘原本是充满欢喜的,但是听到穆清那一番话之后,满心的欢喜瞬间变成了失望,甚至是绝望。因此她不愿再靠近穆清,哪怕是不是本意。
    “夜蒲护好述执,”我看了眼情绪并没有变化的穆清,默默的叹了口气,“走吧,会一会这九尾狐狐言。”
    述执突然伸手拉住我的袖子,表情隐约带着几分恳求之意,“狐言是好狐狸,请上仙不要伤害他。”
    我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她就像是被灼伤似的快速收回手后退几步与我拉开距离,我对她的反应越发捉摸不透,怎么一副我要吃她的模样?现在也懒得深究下去,“我自有分寸,既然你不想见到他,那就在外面等我们吧。”
    谁知话音刚落,夜蒲就拽住述执的手臂,直接将她拉进颇有些破旧的酒楼中,声音不曾带有些许情绪,硬生生的将述执拖进去,“晚死不如早死,都是见面,有什么可躲的?”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夜蒲这一举动,直到身后的突图走到我面前时,出声提醒我才回过神,他道:“走吧,她总该要面对的。”
    刚跨进门槛,就听到述执的尖叫声响起,恐慌不知所措,“你放手!”
    我本想冲过去,却看到穆清一身素色的僧服快速闪过,定神一看就看到他脸色不是很好的握住夜蒲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怒火道:“她让你放手,你没听到吗?”
    所以说,述执对于穆清,还是有些特殊的。
    夜蒲眼里闪过一丝得逞之意,他松开手后示意穆清松手,“没想到你这弱鸡似的和尚力气蛮大的,你可以松手了吧?”
    直到述执躲到穆清身后,他才松开死死捏着夜蒲的手,随即生硬的和夜蒲道歉:“抱歉。”
    穆清清冷的话刚落下,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子沉稳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述执,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述执听到这声音脸色瞬间惨白,顾不上什么死死伸手捉着穆清的手臂,低着头不敢往上看说话的人,身子发抖很显然极其害怕这个人。
    收回视线,我抬起头看着上面的人,他一身艳红的装扮,唇红齿白眼角处有着一颗诱人心神的泪痣,嘴角像是被镶上笑意似的勾起,手中拿着一把纸扇轻轻搭在下巴处,半眯这那一双凤眼,视线始终落在述执身上。
    没有那一股刺鼻的檀香味,只有清淡的梅花香。
    我试探性的喊道:“狐言?”
    他一愣,突然弯眉一笑宛如春风扑面。他脚尖用力,不过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举止优雅的落在我们面前,略显赤红的双眸打量我片刻,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折扇被他收敲打一下左手掌心,“真是个倾城倾国的绝色女子。”
    顿时被他这一句话打动了,原本的警惕瞬间消散许多,我极其喜悦的与他对视,“我很欣赏你这种爱说实话的人。”
    他听到我这么直白的话之后,表情明显一滞,但很快就收敛起来换上志同道合的兴奋,“巧了,我也欣赏。”
    夜蒲上前挡住他欲要靠近我的举动,他将我护在身后,语气不善的盯着他道:“九尾狐狸,狐言?”
    “正是,怎么述执没有告诉你们我什么模样?”狐言虽然是面带微笑,但是他那双好看的额凤眼里丝毫没有一丁点笑意,冷冽的视线落在躲在穆清身后的述执,是笑非笑道:“述执不和我打声招呼吗?”
    述执身子一僵,缓慢的走到狐言面前,低着头声音都是发抖的说道:“狐言,我我想找乔木。”
    狐言细细打量一番述执,对她这么畏惧的举动很是不解的赞叹不已,手搭在述执不断发抖的肩膀上,轻笑出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突然,述执哭出了声,猛地伸手扑过去,抱住面前她方才还畏惧不已的狐言,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这么久的情绪全都爆发宣泄出来才甘心,“对不起,对不起……”
    狐言表情微妙的变了变,随即拍了拍述执的背,扫视一眼我们笑眯眯的说道:“傻孩子,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对不起没有用。”
    听到这话,穆清上前一步,捏着手中的佛珠看着抱着狐言哭成泪人的述执,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的伸手将述执拉入自己怀里护着,语气不是很好的看着狐言说道:“你想怎么样?”
    “啧,心疼了?”狐言对穆清的举动很是感兴趣,他赤裸裸的视线落在穆清光滑无比的脑袋上,噗呲笑出了声,“你一个和尚,不该无情无欲吗?”
    我虽然对述执那一举动和那些话不是很理解,但是我能看得出狐言并不想告诉我们乔木的下落,既然如此我也懒得拐弯抹角的询问,“狐言,你可认识智术?”
    这名字刚说出口,狐言的表情明显变了。从一开始的无所畏惧到此刻的凶狠警惕,他快速后退几步与我们拉开距离,手中的折扇也打开,语气寒冷道:“你们是何人?”
    “狐言,你误会了。”述执带着哭腔从穆清怀里抬起头,哽咽的指着我道:“她是爹爹的故友。”
    狐言不信的皱眉,“故友?你是拾荒者?”
    看来智术有和他们提起过我,我点头友善的笑了笑,“正是,所以能告诉我,智术究竟怎么了吗?”
    狐言收起折扇,叹了口气转身坐了下来,自顾自的从腰间拿出酒葫芦灌了几口之后,苦笑几声道:“听闻拾荒者爱听故事,可有兴趣耐心听我讲述陈年旧事?”
    我与夜蒲对视一眼,随即他侧开身子任由我走到狐言对面坐了下来,“乐意至极。”
    狐言闻言,突然哈哈大笑,“不知上仙可曾看过《地舆志》这一本书?”
    我平日里只看话本,诚实的摇头,“不曾。”
    狐言嗓音像是酿了许久的桃花酒,易让人沉醉,“据《地舆志》中记载,零陵山多石……”
    零陵山多石燕,遇风雨起而群飞,雨止仍复为石。
    一名男子身着青衫行走在林中,雨滴竟丝毫沾不得他身。细看后才知,他面色有几分慌乱,步伐急促,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历劫?此处历劫也只有莸儿。”男子抿紧薄唇,双眉紧皱,心底翻涌着不安,男子暗暗懊悔,他就不该同那只狐狸饮酒,更不该贪杯误了大事。
    “乔木,可曾觉今日天儿不正常?”狐言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攀在乔木后背,模样带着醉意,竟是满脸的抚媚之意,让人瞧见怕是会心生淫.秽之意。
    乔木推开狐言,狐言被推的跌跌撞撞后退几步,他正要张口骂乔木,却看到乔木一跃而起站在树梢上四处眺望,语气颇为不善,“今晚莸儿历劫,莫多说废话,快帮我寻她身在何处?”
    狐言欲要饮酒,听到此话手停顿在半途中,神色古怪的仰头看乔木焦急的模样,犹豫片刻道:“这等重要之事,你怎会忘了?乔木,你是否有事隐瞒我?”
    不是狐言想多了,而确是诡异。乔木对那株未成人形的单花莸的那小心思早就众所皆知了,也就除了单花莸不知晓罢了。但乔木今日着实古怪,精神恍惚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般,且单花莸历劫这等大事乔木怎会不知晓单花莸在哪历劫,看来有大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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