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尚且温热的鲜血飞溅了魏王满身。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接住了这个仰面倒在他怀中在这个身若轻蝶的清丽少女。
    她脸色苍白,楚楚可怜,小腹上那深深的伤口鲜血纵横,触目惊心。
    魏王的手颤抖了起来,不知为何,这个不知是谁家的女孩儿,眉宇安宁,却叫他心中感到莫名感到心酸。
    “太后!王爷!”几名银甲侍卫就在这凌乱紧张的时刻冲到了近前,将那几个黑衣人尽皆斩杀之后,快步到了太后的面前,将那几个尖叫的少女统统拦在了众人之外,这才看到了魏王的怀中还无声无息地躺着一个美丽的少女。
    她生得脆弱美丽,双目微微地合起,脸色苍白无力,单薄得似乎随时都会消散,那样静静地倒在魏王的怀中,看似仿佛只是静静地睡去。魏王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眼见他这般失态,侍卫们都不敢抬头。
    “速传太医。”魏王的身后,方才淡定起身的太后沉声说道。
    沈望舒看似昏迷,实则在紧张地听着,待听到太后的话,这才心中安稳了起来。
    太后认账就好。
    只是抱着她的这个俊美的青年似乎有些异样,他抓得自己有些疼,不过为了维持重伤昏迷的模样,沈望舒艰难地忍住了。
    她被这青年快步送到了隔壁的侧殿,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只觉得这青年小心翼翼将自己安放在床上,还很贴心地给自己理了理衣裳。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别人,笨手笨脚,笨拙得叫沈望舒觉得有趣。
    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微微张开了眼,目光就落在了一双波光潋滟的美丽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的主人看到她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然而目光落在她与他贴近的身体上,又仓促地起身退开了些,白皙俊美的脸上生出了薄红。
    看似风流多情的容颜,却意外地纯情。
    两个医女上前请众人离开,给沈望舒解了衣裳好生包扎了伤口,待她不再流血,这才请太医进来诊脉。
    沈望舒一边被折腾得厉害,一边回想书中的剧情,正在心中揣度,就见眼前缓缓地走来了一个气质尊贵,目光深沉的老妇。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威仪逼人而来,沈望舒看见太后竟然亲自而来,努力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低声请安道,“娘娘无恙罢?”
    “你护住本宫,居功至伟。”太后看向床上这个羸弱却没有半点叫苦叫痛的少女,露出淡淡的欣赏。
    她救了自己,可是却没有刻意做出痛苦的样子来,博取她更多的好感。
    太后很喜欢内敛恭谨的女孩儿。
    “臣女本就该保护娘娘。”沈望舒并不多说奉承的话,努力说完这个,头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汗珠儿流淌下来。
    太后已经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什么奉承话没有听过,何必做出丑态来?且她为太后重伤,只这一件,已经会叫太后对她另眼相看。
    看起来,她似乎还应该感谢那个一开始,推了她一把的姑娘。
    想到这里的沈望舒,一双似笑非笑的眼,越过了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安心养伤,留在宫中静养的太后,落在了侧殿门口,无数花儿一样美丽的少女之后,一个柔弱可人的女孩儿的身上。
    这个女孩儿是书中的女主角,和她如今这具身体,名为宋岚的少女同是出身相府,只是宋岚乃是相府嫡出,而那个清丽的少女宋婉儿,却是相府的庶出。只是虽然是庶出,宋婉儿却是宋丞相挚爱女子所出之女,因此在相府之中,能与宋岚平起平坐。
    就算是太后宴请,宋丞相都敢将小小的庶出之女塞到宫中来面见太后,可见爱女如斯。
    更何况宋岚生母早逝,如今乃是宋婉儿之母柔姨娘管家,宋婉儿的身份越发水涨船高。
    只可惜再高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婢妾所出的庶女之女,寻常的高门自然不会要一个庶女来家中为正室。
    宋婉儿心中已经有了想要交付终身的爱人,只可惜爱人出身侯爵之家,家中母亲并不肯要一个庶女的儿媳妇儿。沈望舒看到书中时,宋婉儿为了能够嫁给自己喜爱的男人,因此说服他去向宋岚提亲,只等宋岚进门之后,便如同自己的母亲柔姨娘一般,嫁给这个男人为妾。
    英俊斯文的男子谁不喜欢呢?
    宋岚被提亲之时茫然不知内情,心中还很欢喜,想着日后夫妻举案齐眉,可当成亲不过三日,这男人便纳了自己庶出的妹妹为妾时才终于明白,原来他娶了自己,不过是娶给别人看的摆设。
    他有了一个出身尊贵的妻子,可以和家族母亲交待,就将她摔在一旁,与宋婉儿双宿双栖。可是若只是摔在一旁冷落她也就罢了,每每与宋婉儿怄气时,却又来与她同房刺激她,待宋婉儿与他和好,又将宋岚忘在了脑后去。
    直到宋岚有孕,宋婉儿崩溃大哭哭着自己的爱情被辜负的时候,这个男人用仇恨的眼神,看向了宋岚。
    这个叫他喜欢的女子伤心落泪的女人。
    一碗堕胎药,宋岚没有了孩子,宋婉儿这才破涕为笑,两个人再次和好,这一回,把奄奄一息的宋岚忘在了脑后。
    在他们的眼里,宋岚本就是那个插足他们其中的第三者。
    可是当初迎娶宋岚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他们之间有情。
    花儿一样年纪的相府嫡女,就这样凋零在了侯府之中。
    沈望舒安静地撑起身体送太后离去,扫过了宋婉儿那张紧张得苍白可怜的脸,却突然笑了笑。
    此时她穿过来的时候还不晚,那个男人还没有向相府提亲,宋婉儿还没有经历侯府太夫人的拒绝与羞辱,还在做着美梦呢。
    她并不觉得庶女与侯府公子的爱情有什么错,可是若为了狗屁爱情,连累了另一个无辜女孩儿的一生,肆意践踏她,还骗婚,那就是畜生了。
    “你无事罢?”魏王看着病榻上的少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他皱了皱眉,知道论起规矩,自己本应该退出侧殿来方才不会有损这女孩儿的清名,可是他看着安静垂目的少女,看她露出笑容,看她羸弱单薄的身体瑟缩在绣着百蝶穿花的大红刺绣锦被之中,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不由自主地上前,垂头看这个,第一个落在自己怀中过的美丽的少女,感到喉间有些嘶哑。
    他本是机智百变的皇族,可是看到她挑起了娥眉看来时,却什么都想不到了。
    他的眼前,只有她那双濯濯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睛。
    他从未在旁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神采璀璨的眼睛。
    “王爷被捅一剑,就知道有事无事了。”沈望舒笑了笑,仰头看着他诚实地说道。
    她很疼,又何必一定要委屈自己,说自己不疼呢?
    本等着她坚强地说“不疼”的魏王嘴角动了动,本要“疼就不必忍着”的劝慰憋在嘴边,再也吐不出来。
    “你原来很疼啊。”许久,他勉强地说道。
    “自然是疼的。”沈望舒看着门口,那些被太后招入宫中,经历了一场变故变得十分慌乱的勋贵小姐们都被宫女们劝走,连宋婉儿都不甘愿地走了。
    她回味了一番宋婉儿临走前那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的样子,哼笑了一声,想到书中宋岚其实是一位一板一眼没有什么风情的姑娘,勉强地正容与魏王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我护住太后娘娘,就算疼了些,可比起娘娘的安慰,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起来理所当然,魏王脸色慢慢和缓,又找回了皇族的矜持尊贵。
    他不再有方才的无措,反而觉得自在了起来,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里笑道,“你与寻常女子不一样。”
    “不过是王爷见识得少罢了。”沈望舒不以为然,沉声说道。
    她似乎疼极了,慢慢地靠在了床头,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披散在她的肩头,可是那双眼,却格外地清亮。
    魏王似乎恢复了精明,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这个敢于冲出来保护太后,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及的女孩子,仿佛是在怀疑她的用心,然而一双手,却忍不住伸出来,扶住她的肩膀,帮着她靠得舒适一些。
    他一双凤目仿佛能望进她的眼里,试探地问道,“你今日救了太后,只怕会有重赏,你想要些什么,来与本王说说,回头本王去与太后求情。”他依旧怀疑,她保护太后,定然有自己的小心思。
    小心思宋岚自然是有的,她垂目,抚开了魏王落在自己手臂上,修长的手。
    这位魏王,才不过是初见,似乎有些……
    “有人推了我一把。”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正等她提一些要求的魏王,屏住了呼吸却只听到了这个,顿时一脸诧异。
    “我是被人推出来的。当然,后面扑向太后,是我自己的主意。”沈望舒坦然地看着默然不语的魏王,破颜一笑。
    “今上与太后母子情深,太后若有事,只怕殿中的女孩儿都要落罪。”她垂目,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坚毅与理智地说道,“我虽无德,却不敢连累家中老父一同获罪。想要护住太后安危,自然是我的私心。”
    她如此磊落,魏王竟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眼前诚实地道出自己私心,一板一眼的少女,许久,默默伸出手,将她那双漆黑得动人心神的眼睛盖住。
    “出的你口,入得我耳,不要再诉于第三人了。”他轻叹一声。
    他落在这少女浅淡的笑靥之间,又生出几分操心与牵挂。
    她太过纯良,若他不费心多多提点照拂,还不叫人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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