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从极寒之渊爬上来的那天开始, 她走的每一步,哪怕荆棘密布,哪怕艰难险阻, 都没有依赖过任何人的帮忙。
    她喜欢自强自立, 无论敌或不敌, 无论粉身碎骨还是被天道剁成肉泥, 因为路都是她自己走的, 因此从不后悔。
    施子真每一次管她, 说要帮她, 凤如青从未当成过真的, 她很抗拒。她甚至对着施子真说过很多重话, 她是在内心深处不想要施子真再管她, 凤如青一直都对他有所愧疚,他是她唯一对不起的人。
    可他一次一次的强势参与她的事情, 喂她喝不知道什么汤,还不许她受伤,凤如青舍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施子真说重话, 因此别别扭扭地听他说,却也从未放在心上。
    在今天之前,在从青沅门掌门池中节的口中听说双姻草塑身的事情的上一刻, 凤如青都在我行我素。
    她知道施子真始终看不上黄泉鬼王这个差事,不仅仅因为黄泉会影响她的身体, 也因为在施子真的眼中, 亲近妖魔,始终不是正道。
    凤如青对此嗤之以鼻, 她就是个邪祟成半神, 不想飞升上界, 为的就是天界的那些所谓神仙,还不如邪魔。
    施子真的想法凤如青能够理解,却不能认同,他们之间固然有昔年那份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救命恩师的情义,可施子真也曾亲手诛杀她。
    凤如青对他的观感,在岁月的涤荡之下早没了当年年少的柔软情肠,剩下的只有对师长,对施子真这百家仙首霁月风光,宁愿压抑境界留在人间也不肯飞升的钦慕。
    她不得不承认,她与仙门百家一样,对他怀着的是仰之弥高。
    她总是以为施子真这样的人,从不会对谁例外,他是真的心怀天下的大义之人,是将轮回生死,将无情道领略的最最透彻之人。
    而正因为如此,凤如青看着他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心中才会那么愕然难以相信,在他亲口承认有个什么神女的时候,才会生出照顾他,至少在他诞下孩子之前,不让他处于太过难受境地的心思。
    她当年做错的事情,似乎在这样扭曲的情况之下,终于让她找到了一种和施子真和平相处的机会。
    她也可以稍稍借由这时候施子真的状态,别扭地带给他吃的,帮着他出面在仙门百家面前唱黑脸,凝聚各家仙门的战力,甚至带领众人与熔岩兽一次次交战。
    她甚至还在托人打听坑害施子真至此的人是谁,她没有想到一个看透世间生死轮回的人,竟然看不透情爱,被人害得孩子都要生了,却不肯说一句那个人的不好,无论她问过了多少次,都不肯透露出一星半点儿。
    凤如青甚至误会深重,误解他到认为他想要她认下这个不知何处来的孩子的地步,她已经……已经说服了自己,若这个想要她做便宜娘的人是施子真,她也会咬牙认了。
    可凤如青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施子真一直藏着不舍得谴责不肯说出口的那个野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凤如青从青沅门乘着黑泫骨马冲上天际,乘风极速朝着悬云山方向行进的时候,脑中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那么多的线索,他异常的态度,他甚至明说过,她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过?
    她到底还是看低了施子真,他连神仙都可以不做,为世间为人族留在人间,只为尽力而为,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仙尊,他连大爱都能参透取舍,又怎会困于小情?
    谁能骗得了他?他连人的神魂伤处都能一眼看透,谁又能抱着浅薄的情爱骗他成孕,骗他至此?
    他会如此,会不惜如妇人成孕一般的去温养一株能够塑身的双姻草,殚精竭力的带在身上一年多之久,不过是为他走了邪路的小弟子塑上一具能够容纳半神之魂的身体,不过是想要将小徒弟从“邪路”上扳回正道。
    凤如青以为从极寒之渊中爬上来之后,她便已经没有心了,可是此刻乘风而行,她却觉得许久不曾给过她任何知觉的心脏位置,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她方才还在羡慕池诚这么多年,一直有人等着,一直不曾被人放弃,可她不曾想过,这世间,竟还有人,一样从未放弃过她,从将她在颠沛流离的尘世拉出来的那一刻,就将她纳入了羽翼之下,从未停止过为她遮风挡雨,哪怕她如今已经长大,已经羽翼丰满,已经不再需要。
    黑泫骨马劈风而行,速度极快,凤如青自青沅门出来,不出半盏茶便到了悬云山的焚心崖。
    她站在石室的门口,呼吸剧烈地盯着石门,片刻后抬手使劲拍了几下,而后压下心中激烈的颤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师尊,你开门。”
    施子真桌前放着变化成一把匕首模样的溯月剑,身前的衣襟敞着,系带咬在口中,汗水顺着他的面颊滚落,浸湿鬓边散落的长发。
    他正将匕首对着自己的肚子。
    他如今体内灵力乱窜,内府与经脉都承受着撕裂的痛苦,时间到了,双姻草已经开花结果,必须马上将其取出。
    取出双姻草,还需两日时间来塑成人身,因此他说的三日之后,凤如青来了,便能够直接进入双姻草塑成的身体,享用魂有身栖带来的好处。
    这其中时间施子真是算好的,他性情刚直高傲,绝不允许自己狼狈至极的模样被任何人瞧见,连与他并蒂而生的泰安也不曾知道他准确的取出双姻草时间。
    施子真咬着自己的袍子飘带,已经在四周设下了重重结界,正将刀尖对准肚子准备取出双姻草,却不料这时候石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施子真反应难得的慢了好多,都到了这种地步,眉宇之间还全部都是厉色,他侧头看向石室,眼神如凸起的冰凌,满是暴躁和恼怒。
    手中刀尖一晃,肚子上划破了一道血痕,溯月剑乃是施子真本命灵剑,以他一片本体淬炼而成,施子真用自己的本命灵剑朝着自己下手,放在旁人的身上这简直残忍。
    见了血,溯月剑剧烈的颤动嗡鸣,体内双姻草早就扎根在他的内府当中,根须与经脉长在一起,要生生刨开取出,便同生生剥离内脏也相差无几。
    施子真并不将这疼痛放在眼中,他登入极境,体质早已经不同常人,取出双姻草会剧烈消耗,却不至于伤及根本,会很快恢复。
    可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上,凤如青怎会来的!
    施子真咬牙看了门口一眼,接着转头不去看,也不应声,而是直接以嗡鸣的溯月剑没入了肚腹。
    灵光骤然间泄露,整间屋子白光刺眼,施子真眯眼,如同他在割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块死猪肉一般,干脆利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刨开、剥离。
    溯月剑嗡鸣如孩童哭泣,施子真身下浅色长袍被鲜血浸湿大片,看上去十分的血腥可怖。
    他以为在门上设下了重重禁制结界,便不用去理,凤如青进不来。
    可他没有料到,他的小弟子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修为差到令人发指的小孩子,他能够轻易解开她设下的禁制,因为那其中或多或少,都有悬云山的阵法路子。
    而他设下的,自然是正宗悬云山阵法,他自己未曾教过小徒弟,却不知他的大弟子早就将这些阵法都教过,如何设下,如何破解,如何反阵。
    因此凤如青叫不开门,听不见施子真的声音,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同施子真要她喝的那个味道一模一样。
    凤如青心中焦灼,怕施子真有什么意外,便快速解开了重重结界。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幕,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后脊发麻,四肢不听使唤的一幕。
    石门推开,施子真正将温养了一年多的双姻草,自内府撕裂而出,施子真满手满身的鲜血,被扔在地上的溯月剑剑灵正在发出孩童般泣血的哭声。
    凤如青瞬间僵在门口,双目赤红地盯着施子真,施子真扯出了双姻草,抬着沾着血的手将其以阵法束缚在灵力当中,看也没看凤如青一眼,恼怒至极地低吼,“滚出去!”
    他抬手,爆裂的灵力朝着凤如青轰过来,凤如青不闪不避,被砸在身后石壁之上,滚落在地。
    看上去气势摄人,实则灵力并未伤及她分毫,凤如青从地上爬起来,便见施子真在腰间缠上布巾,合拢衣袍,面容冰寒刺骨,眉宇间却满是脆弱与疲惫。
    他真的生气了,凤如青能够感觉到,她该识时务地退出去,可凤如青却站起来,一步步朝着施子真走过去。
    “要你滚出去!”施子真衣袍还沁着血,面色苍白,声音却裹着无限灵压,凤如青被压得直接跪在地上,却半步也没有退。
    施子真是真的恼怒,他如何也没想过会被撞见这种场景,还是被他的小弟子。
    可他此刻真的没半点多余的力气,必须尽快将双姻草,放入他早设好的聚灵阵中,否则离开了内府温养的双姻草会快速枯萎。
    凤如青跪在施子真不远处看着他,她眼中赤红,却并不想流泪,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要把这一幕一眼一眼的刻在心上,刻在骨子里一般。
    眼泪会遮盖她的视线,她不肯哭。
    她的心情甚至是平静的,却又如同裹着一层什么东西,还没能通过她的眼睛,传到她的心脉,因此她冷静得不像话。
    她一辈子没有见过施子真如此狼狈的模样,无论是记忆中,是石妖的幻境中,还是于风雪口述的另一个荒谬的人生当中,施子真都该是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她初次以脏兮兮的血手扒住他的雪色靴履,求这个仙人救她性命。
    可如今他身下的袍子,他纯白的靴履上浸透了鲜血,鲜红刺目,让凤如青的眼睛越来越红。
    溯月剑还在哭,栖息其中的剑灵无法接受伤害了主人的事实,可这般的狼狈脏污,施子真却不曾施个清洁术为自己整理,而是连看她赶她都不再做,双手结印,引着悬浮在半空的双姻草朝着室内的聚灵阵走去。
    每一步,地上便留下了一个暗色的血污印子,凤如青视线落在这脚印之上,心脏像是被拘魂索层层束缚勒紧。
    施子真将双姻草送入聚灵阵,整个人便脱力地向后倾倒,其实不至于此,若不是前两天取了太多的心头血,他真的不至于此。
    可如今,他双膝一软朝着地上倒下去的时候,施子真眼中甚至是茫然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至少该有力气清理自己,能够躺在石床之上……
    不过他失去知觉之前,没有倒在冰冷的地面,而是落入了柔软的怀抱。
    施子真来不及想什么,便失去了意识。
    能够让一位登入极境的修士全无意识地昏死过去,可见这一年多,温养双姻草,耗费了他多少的精气与灵力,凤如青并不知这件事带来的危险不止如此,还有可能折去仙骨,自此修为尽废。
    她只知道抱住施子真冰凉湿腻鲜血浸染的身体之时,她膝盖一软,也跟着跪坐在地,伸手试图再去扶施子真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无声地发抖。
    她伸手,试图把他湿贴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可她手抖得太厉害了,也太脏了,满是在他身上沾染的血,凤如青使劲在自己的身上蹭了蹭,却根本蹭不干净。
    她呼吸剧烈,耳畔嗡鸣,想要开口叫一声“师尊”,却一开口,毫无预兆地哭出了声。
    石室之内设下了隔音的禁制,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凤如青的哭嚎和溯月剑的哭声交错在一起,令人闻之悲痛入骨。
    只不过施子真全无意识,什么也不知道,千年来不曾入眠之人,昏沉地沉在梦境当中,对外界全无感知。
    凤如青并没有哭很久,她很快将施子真抱起,以鬼气笼罩住他,直接抱着他去了后山的灵泉,径直抱着施子真跳了下去。
    她体质特殊,虽为鬼王,无法去吸取灵力,却也不至于被灵力所伤,这灵泉她泡着和普通的水没有两样。
    而施子真不同,他灵力枯竭,内府经脉撕裂多处,进入灵泉之中,哪怕还没有意识,经年修炼的身体也自发的开始吸取灵力。
    血色在他周身弥漫四散,迅速被灵泉瓦解,凤如青托抱着他,令他不至于沉进去,双手环在他身后,还在小幅度地颤抖着。
    她此刻心中没有山崩地裂般的激烈情绪,只是丝丝缕缕的牵扯着什么,随着施子真的每一次呼吸,拉扯着她全身都疼。
    她抱着他这么泡了不知道多久,凤如青手终于不抖了,才敢将他拖抱到池边向后仰躺下,而后堪称镇定地伸手解开了他已经血色全无的衣衫,没有去看他的胸膛,而是视线直直落在他以布巾缠绕的腹部。
    那里已经没有了圆润硕大的妇人模样,恢复了与他身量相当的劲瘦,凤如青垂头,一层层拆开了裹着他腹部的布巾,泛着红的,看上去已经愈合许多的狰狞疤痕,映入眼中。
    凤如青盯着那处伤疤,灵流在缓缓地顺着伤处钻入,每隔一段时间,便看上去好一些。
    可即便这里真的好了,完全的恢复从前的模样,凤如青也永远忘不了施子真怎么亲手刨开,上面的伤口又是如何的狭长狰狞。
    她将布巾又一层层地围好,将施子真的衣衫也系好,蹲在池中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施子真当天夜里就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是在他石室的石床之上,他躺在提前备好的被子上,睁开眼正要坐起身,却一下没有起来,他的腰腹之上,箍着一双手臂。
    施子真惊愕地转头一看,看到凤如青沉静的睡着的眉眼,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他躺在枕头上,没有马上起身,虽然醒了,感觉到伤处也恢复了,可身上还是力气不济,境界也隐隐有不稳的趋势。
    他料到境界必然后退,却没想到竟然还好,灵气补充很及时。他看向睡在他身侧的凤如青,不需细想,也知道定然是她的原因。
    施子真伸手去拉凤如青扣在他腰上的手,想起先前他正在取双姻草,她毫无预兆的就闯进来,施子真心中实在是难堪至极。
    可她进来没有乱吵乱叫,也没有去叫弟子或者荆丰,还帮了他,倒也不算太糟糕。
    施子真微微拧眉,十分介意凤如青看到他那样子,但若没有她,他怕是此刻还昏死在冰冷的地面之上,若是明日约定的时间不曾醒来,不曾去到和泰安神君约定的地方,被他找上来,看到自己这样子昏死,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对比泰安神君的唠叨和总是反应过度的模样,施子真反倒觉得小弟子的镇定要好一些。
    他拉开凤如青的手要起身去查看双姻草,不料才拉开坐起来,凤如青马上便醒了,起身跪在床上,又从身后抱住了施子真。
    施子真身上所有伤都在灵泉中恢复如常,这凤如青已经确认过了,因此她搂着他的手臂格外的用力,施子真被勒得呼吸一窒。
    片刻后他伸手拍了拍凤如青的手臂,只当她是吓坏了,出言安慰道,“别怕,我没事的。”
    凤如青将头压在他的后背之上,不想哭的,却还是没能忍住,浸湿了他两块衣袍。
    施子真察觉到她在哭,僵着脊背,笔直地坐着,眉心微拧,面色冷肃,其实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不会哄人,除了我没事,连一句好听的宽慰的话也不会说。
    他甚至觉得凤如青矫情,他一个大男人流点血而已,曾经战斗之时,修为低下,连胸腔也曾被妖魔兽穿过大洞,他血几乎流尽也杀了那畜生,还是自己护住心脉御剑回的门派,师尊看着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要他好好养着,何曾有过人这般娇柔地伏在他后背上哭过。
    “师尊……呜呜呜……”凤如青有点停不下来,还小声地叫着师尊,叫得他心烦意乱,比给自己开膛破肚还难受。
    “别哭了。”他声音冷硬甚至带着斥责意味。
    她自己被天雷灌体也无所谓的模样,神魂伤成那样也笑嘻嘻的,施子真无法适应凤如青这样娇柔的小女儿模样,好像七百年前她总是要伏在他脚边哭泣,让他无所适从。
    “别哭了。”施子真重复了一遍,也全无作用。
    凤如青抽抽噎噎的,把他后背哭湿了一大块,被实在受不了的施子真给撕开按在石床上,“你哭什么,我没死呢。”
    凤如青若是不知道他的性情,肯定要被吼没了眼泪,可她就是太了解他了,他这种人,看着金石玉砌的冷硬壳子,实则内里柔软纯白得像个傻子,就算是师尊,就算是至亲,也当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凤如青伸出柔软的手臂搂住了施子真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项,根本不顾他凶不凶,只管宣泄自己的。
    施子真起身带着她也起身,两个人坐在石床上,一个僵硬皱眉,一个如蛇一般的缠着。
    施子真过了半晌,才叹口气,抬起手臂在凤如青的后脑顿了顿,最终手掌落在她的长发上。
    他力道很轻地顺了几下,也不管是顺毛还是从下往上呛着毛,一顿胡乱揉,声音还是冷,却没有那么硬了,“好了。”
    凤如青头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情绪都揉乱了,想起他怕带毛的,她应该也算带毛的,就算是不怕,就他这个揉毛手法,带毛的估计也没有喜欢亲近他的……
    凤如青哭着哭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施子真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再说什么,能止住这淹死人的女儿家眼泪,不料凤如青突然贴着他的胸膛笑起来,他脸一黑,抓着她后颈把她从自己怀里撕下来,起身穿上鞋子,朝着内室的聚灵阵走去。
    凤如青眼睛红肿的坐在石床上,屋子里一盏灯也没有点,她抱着膝盖看着施子真仰头仔细查看聚灵阵里面的双姻草,又以手结阵,加固了两处阵法。
    灵光映在他的眉目之上,他的唇色因为消耗过多,有些青白,但依旧难掩姿容绝色,清肃出尘。
    这样一位人人敬重钦慕的仙君,世人不敢攀折的高岭之花,却为何会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当真只因为昔年的那点师徒情谊吗?
    凤如青忍不住想,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会不会他藏了不可告人的私心,会不会就是她想的那样?
    她必须要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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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如青:我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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