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是心怀天下之志,深知世道艰难,人心难测。值此天地浩劫,人心动荡,有人看到的是苦难,有人看到的是绝望,有人看到的是机会,而有的人,看到的却是新生。
    但细细想来,反倒觉得不足为奇。玄灵天尊正是见到天地间清气衰微,魔我猖狂,这才掀起浩劫来。这偌大个舞台,正是要让众人尽情施展,到时候大潮退出,谁存谁浮,正好能瞧个明明白白。
    幻宇道:“苍南兽劫,定会无疾而终,冥界之事,我等且冷眼瞧他,在那真正的天地浩劫来临之前,我等只需勤修此身,保持初心不变,也就是了,至于成败利钝,非小僧所想。”
    秦忘舒道:“就凭这句话,大师二字我也要重新拾起了,以大师瞧来,苍南事了之后,天下之变,将在何处?”
    幻宇道:“苍穹三域之中,以北氓域最为辽阔,但苍穹精华,尽集于东穹,日后抵御天地浩劫,东穹修士必为中流砥柱,且世间仙修神通,诸般妙论,尽在东穹。欲观天下大事,明悟大道,聚众御劫,非去东穹不可。”
    秦忘舒喜道:“大师妙论,忘舒牢记于心,待苍南事了,忘舒必将前往东穹,若是有缘,或可与大师重逢。”
    幻宇合什道:“小僧在东穹等着秦兄与莞公主。“说罢此言,幻宇再次合什为礼,身子纵起一道青光,随即消失于茫茫天地之间。
    秦忘舒与莞公主叹息了一回,心中记挂太岳关战事,以及邹衍墨矩师徒,忙也离了鸿沟,向太岳关方向前去。
    一路行来,就见那兽迹禽踪少了许多,那极荒山兽劫好似潮水一般,先前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如今却渐有衰微之势。
    离太岳关还有三百里时,二人足下遁风忽被一股冲天杀气冲散,身子足足堕下三十余丈,方才重聚遁风。
    二人心知有异,急忙向脚下瞧去,然而脚下云气蒸腾,将一座山峰团团罩住,又怎能瞧得明白。秦忘舒再将魔识探去,这道魔识穿云破雾,直下千丈,不想临近山峰之时,魔识之中忽然空空如也,唯存一道冷电般的目光。
    这就是说,秦忘舒的这道魔识不但被人瞧破了,还被那目光的主人打散,因此秦忘舒的魔识探不到其他物事,只能瞧见这对目光了。
    秦忘舒对这道目光熟悉不过,先前宰公游梦千里,可不就是与这道兽目交锋?难不成那只青目兽已然突破界力,亲自来到凡界。若是如此,那可是糟糕之极了。
    要知道这青目兽已是天仙境界,若果然以本体破界而来,试问苍南域中修士,谁人是这青目兽的对手。
    这时身边的莞公主也是一声轻呼,看来莞公主的灵识也被这青目兽所阻,无法探明山峰中的真相了。二人不由得抬起头来,相视一眼,皆是惊惶万状。
    若对手是地仙境界,二人若有一战之力,但天仙境界何等强大,以二人以刻修为,这境界究竟如何,那是连想都无法想像的,更别说出手一战了。
    若是二人晓事的,就该立刻转身,逃得越远越好,但二人心中也非常明白,若对手果然是青目兽本体,就算立时逃走,成功的机会也十分渺茫了。
    但是凡界界力何等强大,青目兽既然是天仙境界,又怎能破界而来?修士境界越强,界力反击之力越大,青目兽就算竭力破界,其肉身怕也是保不住了。
    就在这时,忽见空中传来一声断喝:“好个青目兽,竟不惜割首弃躯而来,你真以为凡界无人了不成?“
    秦忘舒与莞公主听到“割首弃躯“四字,心中顿时明白。不想这青目兽如此强悍,不惜损了这具肉身,也要破界前来。此兽如此牺牲,又为哪般?
    秦忘舒再祭魔识向云中探去,这时魔识已无阻碍,可将云中情景探个分明,只是若想再下探山峰中的情景,仍是会被一道无形光芒所阻。
    云雾之中,浮着一颗巨大的头颅,竟有一丈长短,此兽若是肉身宛在,可不是十丈高的巨躯?
    就见这兽首之上,已是伤痕累累,一只兽目半睁半闭,鲜血长流,想来界力如刀,在这青目兽破界之时,不但损了这青目兽的肉身,亦将此兽的一只兽目伤了。
    而在这兽首的东西两侧,隔了百丈,分别立着一人。其中东侧那中年文士打扮,头戴方巾,身穿布袍,瞧来甚是斯文。至于此人境界,秦忘舒只知此人必是地仙境界以上,至于到了何种程度,则是探不出来了。
    西侧那位则是一位少年,这少年头戴金冠,冠额上嵌着美玉一块,美玉之中影影绰绰,也不知是暗藏符文,还是另有玄机。身上穿白袍一领,欺霜赛雪,袍上团花锦簇,甚是妖饶。
    再瞧这少年相貌,虽娇好若女子,却不失英武之气,秦忘舒从不曾在意他人相貌,对男子的相貌更是不曾放在心上过,可见到这少年英武,也不由在心中赞个“好“字。
    少年微微侧目,似在瞧向秦忘舒与莞公主,或因探出二人境界低微,这少年鼻端就发出一丝冷哼,一对锐目转向兽首,口中道:“端木先生,你与我虽同领法旨,为东穹御兽盟先锋,但盟主所赐先锋旗却在我手上,此处当需在下做主。“
    端木先生微微一笑,欠身一礼,道:“自不敢与杨公子抢功。“
    少年本来紧绷着面孔,此刻方展颜一笑,这一笑之下,倒有几分羞涩顽皮。再衬着他的明眸皓齿,竟让人瞧得呆了,秦忘舒心中忖道:“这少年究竟是男是女?若只瞧他的相貌,真个儿让人糊涂了。“
    不过这少年声音醇厚,又兼身材高大,不去瞧他相貌,就是十足十的男子。这倒是不会错的。
    兽首虽只剩下一只独目,却是气度不失,就见这兽首微微张口,空中就传来嗡嗡声响,细辩之下,方知说的是人言。说的是:“两位是谁,在我青目兽面前,竟也敢这般狂妄。“
    少年冷笑道:“死到临头,何必管这许多。青目兽,枉你割首损躯而来,今日遇到我,就是你的劫数到了。“
    青目兽怒极,空中嗡声大作,独目之中就射出一道金光,就向少年扫来。
    少年不慌不忙,掌中翻出一宝,乃是一面明镜,将此镜对准了金光一摇,那金光射到镜上,“嗤”地一声,就折向他处。瞧金光所去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冲着中年文士去了。
    秦忘舒瞧得明白,这少年将这金光折向中年文士,分明是刻意为之,此举既可说是捉狭,又有几分顽皮,但深究起来,这少年与中年文士之间,着实不算和睦了。
    中年文士见这金光折来,失声叫道:“不好。”急忙提起衣袖,在身前一挡,此袖提抬之时符文乱舞,向前挡住金光。
    虽是如此,这金光还是洞穿了一层衣袖,直到金光射进中年文士袖中,方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道:“端木兄,一时失手,还请见谅。”口中虽在道歉,面上却是一丝歉意也无,细细瞧去,少年嘴角上竟泛起一丝微笑来。
    秦忘舒忍不住向莞公主传音道:“莞儿,这少年是谁,修为倒也了得,就是心狭气傲了些。”
    莞公主慌忙传音道:“莫要理论,但被他听了去,又是一场祸事了。东穹人物我识之不多,这少年既是姓杨,看来是三大世家的杨氏弟子了。世家子弟自然骄傲,忘舒哥哥莫要与他计较。”
    秦忘舒道:“既是为御劫而来,便是我的生死兄弟,我怎会与他计较。”
    莞公主轻轻叹了口气,秦忘舒固然视这少年为同仁兄弟,可在这少年心中,只怕没将秦忘舒放在眼中了。
    那青目兽再射金光一道,这次金光来的更急更快,先前是细细的一道,此刻那金光粗若尾指,破空激射,兹声不绝。便是一座山峰,遇到这道金光,也定是粉碎了。
    少年笑道:“青目兽,你仅此一技,又如何是我对手。”手中明镜再次一摇,那金光直直的返了回去,却是奔着兽首而去了。慌得那兽兽急忙避开。
    端木先生击掌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公子手段妙极。”刚才这少年折返金光,故意让他出丑,这中年文士倒也大度,不但不去计较,反倒替这少年喝起彩来。
    秦忘舒本身最敬佩气度宽宏之人,见这中年文士胸襟磊落,心中便生欢喜。忍不住又去向莞公主问道:“莞儿,这文士瞧来像是儒家弟子,不知又是谁?”
    莞公主道:“儒家弟子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之说,七十二贤人之中虽然不分高下,但世间流传,却有十哲之说,此人既然姓端木,想来就是端木赐了。儒家弟子若论口才便给,算他第一,又兼长袖善舞,富甲天下,那是东穹一等一的豪富之士。”
    秦忘舒细瞧端木赐,衣着打扮也不出奇,实瞧不出一丝富贵像来。看来此人不但善于藏拙,亦善于藏富,若非谦冲有度,岂能如此。心中又敬了几分。
    这时场上激战更烈,青目兽连施数道金光,皆被少年挡回,但此兽甚是愚钝,只管将这金光扫来,秦忘舒瞧这情景,心中大生狐疑。青目兽明知这金光奈何不得少年,为何执意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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