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矩亦瞧出随侯心思,便道:“世间之宝,德者居之,原以为只是老生常谈,此刻想来,却是令人心中骇然,老丈心忧天下,尚且德薄,我等三修更是不必论了。”
    这话大有替秦忘舒解围之意。
    随侯道:“老夫心中实有个疑问,不吐不快。敢问秦大修,究竟与世尊传人有何渊源?若是此时涉及天机,那不说也罢。”
    这话明是提问,其实却暗藏对墨矩之言的反驳,若秦忘舒不具大德,世尊传人何必对其垂青若此?
    秦忘舒暗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丈夫行事,又何必吞吞吐吐,若随侯果然要以此宝相赠,却也是躲不过的。”
    便道:“在下对此事本也甚为疑惑,但其后细细想来,必与在下的一点痴心妄想相关。”
    随侯道:“还请细说端详。”
    秦忘舒道:“我因有缘与极荒山凶兽有半面之缘,其后又蒙这极荒山凶兽指引,见到鬼谷子,这才知道天地浩劫一事。也是在下年幼无知,狂妄大胆。既知天地间不曾生出人王来,就斗胆立了一志,要率众抵御浩劫,做个人王。”
    随侯听到这里,已是目光大亮,他本来是老眼昏花,只是偶尔现峥嵘,此刻双目精光四***神为之大震,看上去似乎年轻了数十岁。
    墨矩却替秦忘舒担起心来,随侯若是顺水推舟,将那随侯珠相赠,秦忘舒该收该拒?若是拒了,可见其所谓人王之志,不过是空口白话,那立性等要当人王的,何惧一粒聚宝之珠?若是收了,此宝阴损之极,得了此宝,就好似自揽一劫,可不是自寻死路?
    随侯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秦忘舒道:“大修果真有人王之志?”
    秦忘舒也不谦逊,慨然道:“天地既不生人王,苍生无辜,谁来拯救?小子不才,愿替天地解忧。”
    随侯拍手叫道:“好一个为天地解忧,大修既立大志,老夫怎能不助你?”
    说到这里,转身就离了这间石屋,向屋外走去,众人也随着随侯,来到后屋去。刚才诸修见石屋之中满室奇珍,怎舍得离开,此刻既明其中玄机,竟是不敢多待了。
    那后屋与前面石屋相比,陈设略多了几架,但也不过是多了几架书,一盏油灯罢了。
    随侯令诸修坐了,道:“先前听闻秦大修遣人在仙市之中寻灵焰一朵,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老夫瞧这几间物事,想来是炼制空间法宝了。”
    秦忘舒道:“在下得了妙府山一角,不想那妙府山竟是混沌之物,暗蕴造化之能,或可炼制成空间法宝,便可源源不断地生出妙府金来,想来日后御劫,必要用到许多法宝法器,若有了无穷妙府金,可不是方便许多。“
    随侯点头道:“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我已传下法旨,令人去替大修寻来,想来此刻已然到手了,至于那灵焰一朵,如今世间唯有无妄碧焰,金锃紫焰两位性灵,世人所得,只能是无妄碧焰罢了。但大修所制的妙府山法宝,却与无妄碧焰不合。”
    秦忘舒心中一动,不由瞧向那屋中的一盏油灯,道:“若依着老丈,又该如何?”
    随侯微微一笑道:“大修慧心妙想,已是猜着了,我那油灯之中,便是一朵金锃紫焰,聚宝珠无宝不聚,又何止金石珠玉而已?我得此珠十年之后,那珠中跳出一点星火来,便是这金锃紫焰了。便因这金锃紫焰,却损了我十年寿限。”
    高辅臣慌道:“若苍髯公将这紫焰赠予秦兄,岂不是亦折秦兄寿算?”
    随侯笑道:“我已因这紫焰折损寿算,天地又怎可一事两罚,高道友只管放心。”
    秦忘舒慌忙立起,道:“如此大礼,实不敢受。”
    随侯叹道:“只因你若未立德,境界又不算如何高明,怕是承受不住聚宝珠,否则老夫便将这聚宝珠相赠了,区区一朵紫焰,却又算得什么?那金锃紫焰本就具造化之能,虽只是一点星火,却也足够你用了。只盼道友得了此焰之后,好生使用,莫要辜负老夫一片苦心。”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也算有块巨石落地,看来随侯极是明白事理,亦肯承当重责,并不会在此刻将随侯珠相赠。而得了金锃紫焰,可不是意外之喜?
    他再次恭身谢过,随侯就将那油灯取来,道:“择日不如撞日,等仙市诸修送来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就可在此炼制妙府山空间法宝了,但不知此宝唤作何名?”
    秦忘舒道:“还请老丈赐名。“
    随侯笑道:“在老夫想来,此宝既可藏物,亦可藏身,不如就叫妙府山居。那山居之中,务必要打造得壮丽堂皇,日后大修亦可在这山居之中招集部属,聚众议事,又怎能简陋了。“
    墨矩听到这里,知道随侯此番岂止是以灵焰一朵,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相赠,那竟是要倾囊相授了。
    秦忘舒原只是想炼制一座空间法宝而已,只需能种得花草,纳物藏人也就是了,哪知随侯之意,竟是要打造成一座洞府,不由慌道:“老丈,区区一座空间法宝罢了,又何必过奢。“
    随侯笑道:“我每日瞧着那满屋珠玉奇珍,只瞧着气闷,正寻思着大兴土木一番,将这些碍眼的物事一古脑儿清除。还请秦大修随我心愿,替我了却这一桩心事。“
    高辅臣道:“瞧那屋中珠玉之物,甚是琐碎,又怎能用来打造山居?“
    随侯叹道:“你只当那聚宝之珠只聚来这些许物事不成?“
    说到这里,手一抬,袖中飞出一物,原来是一只银盒物藏,那物藏在空中打开,便有一股和风吹来,诸修向那银盒中一瞧,自是赞叹不已。
    原来那银盒之中整整齐齐,堆着许多银灰色的石子,在物藏之中每粒石子不过指头大小,但一旦取将出来,必然是庞然大物了。
    高明辅认得那银石,抚掌笑道:“原来是灵符石,以此石建造洞府山居,方才有人王气派。“
    秦忘舒慌忙道:“着实过奢了。“
    原来那灵符石天然生成符文数道,只需几块灵符石凑在一起,便是一道法诀了,那诸多仙宗若建重要建筑,必设法寻来灵符石数块,凑成法诀一道,以做为奠基,因此这灵符石又叫灵符基石。
    那建筑若有了灵符基石奠基,一旦大屋建成,便是浑然一体,等闲难以攻破。
    随侯道:“那宝珠说来无物不聚,但最多的便是灵符石了,此石我得之甚多,又要他何用?秦大修既建洞府,正可用到他了。“
    秦忘舒见随侯其心甚诚,也就不好坚拒了。
    其后随侯又取物藏一件,这件物藏中则是整整齐齐,堆着许多青木。此木叫做龙颈木,乃是极坚极固的一种奇木,以此木为屋梁,亦是仙家建筑的常用做法。但有这龙颈木镇宅,便是有千百岳法宝压将下来,其屋不崩。
    秦忘舒至此也算是明白随侯的一片苦心了,他虽制成妙府山居,但以他此刻修为,不可能设成强大禁制,因此妙府山居不仅瞒不过大能修士的,且那禁制亦可能被人攻破,一旦攻破禁制,妙府山居中这座殿堂,便成了秦忘舒最后御敌的手段了。
    墨矩笑道:“既然是要在山居之中建设大殿,在下自告奋勇,便做了这建殿的班头。“
    随侯笑道:“若论机关消息之学,谁能比得上墨家弟子,此事正轮着先生大显身手。“
    墨矩沉吟道:“此宝之要,在于可让秦兄随时聚众议事,闲来又可修行炼宝,若有大敌攻入,又要抵御一二,且那大殿之中,也该另设暗道,可令殿中之人脱险。“口中说着,伸出手指来,就在空空点点划划起来。这是在画大殿的构图了。
    便在这时,随侯忽地笑道:“两位的朋友已来到屋外,想来那两件紧要的物事也备得齐了。”
    果然片刻之后,有人在屋外道:“苍髯公,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已然寻着,便依着苍髯公法旨,将两位好朋友领到这里来,还请苍髯公示下。”
    苍髯公道:“只管领进来就是,你等且回吧。“
    说话间游则生与墨雷来到屋中,二人犹是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
    随侯道:“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何在?”
    墨雷慌忙取出这两件物事来,那百年精练之金瞧来却是一块黄土,怎有出奇之处,且托在手中,竟是轻若无物。仙家物事,自然是无奇不有。
    至于那千年沉柯之木,瞧来亦是如腐木一块,却又是沉重之极了。
    这时秦忘舒又取出无垢水来,如此五行之物齐备,便可先来炼制妙府山居。
    此宝若是炼制完成,不过指尖大小,可托在掌中,纳入袖里,一旦祭将出来,等闲修士瞧之不见。那法宝的空间大小,则有十里方圆。在空间法宝之中,只能等是平常。不过那山居中的大殿却是以灵符基石,龙颈木筑成,世间又有几人能这般豪奢?
    秦忘舒对于炼制空间法宝,也只能算是道听途说,自己何曾炼过,当初只是心宏志大,觉得只需用心做去,世间怎有难事?此刻有随侯与墨矩主持,却是用不到他了。
    便用心瞧二人如何炼制此宝。
    随侯道:“此事若想尽善尽美,非得邀来虚魂力士不可。”口中念了一道法诀,法诀念罢,就听到石屋外脚步声隆隆传来,石屋竟是微微一晃。
    也不知那虚魂力士又是怎样的性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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