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幽怒道:“你这女子好不可恶。”伸手只一探,就将曲止水拉进归元境中,二人相隔本有数丈之距,但盗幽身子停在原处不动,就将曲止水拉了进来。
    此番施法,已是盗家仙术的极限,盗幽拉过曲止水,只觉得身子乱颤,头晕目眩。
    他将曲止水拉进归元境有两个用意,一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唯有曲止水在此,秦忘舒方有一线生机,二是曲止水若留在归元境外,难免要受三宝要挟。他佯怒施法,那也是最自然不过了。而曲止水若进了归元境,三宝又怎能再来要挟郑三娘。
    幻宇虽不知曲止水的灵虫怎样厉害,可瞧见盗幽面色大变,也自然动用禅识向那灵虫一罩,佛门法术虽是宽容慈悲,却是强大之极,那灵虫被禅识罩住,亦是动弹不得,又怎能再次噬人。
    这时那空中光晕已在缓缓缩小,归元境眼瞧着就要关闭了。
    忽听云天轻弱声道:“你等三人若想入境,需得法诀加持,否则那是永远也出不去了。”说到这里,空中便生出符文数道,向幻宇三人罩来。
    幻宇本不认识云天轻,只是从众人的话语之中猜出云天轻的身份来,他见云天轻面如金纸,分明是受了重伤,却还是勉力施展符文,心中忖道:“世人皆道云天轻狡诈多谋,心肠歹毒,哪知世间传言,尽是虚妄了。”
    因此幻宇身子不动,亦不施法术抵抗,任由这符文缠身,果然那符文罩下之后,身子并无反应,只是心里生出一种极为奇妙陌生的感觉。就觉得身子好似生在无尽虚空之中,身边有大河滔滔急急向前,可身子却是凝立不动。
    幻宇心有所悟,暗道:“想来这就是时空妙术了,那虚空中大河,就好似时光匆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小僧受这符文加持,则是将小僧留在了时间上的某一点,不必随着时光向前。”
    他知道归元境中十年如一瞬,百年一弹指,而一旦出了归元境,一切都将归于原点。而云天轻所施符文,就好比是在身上做个印记一般,若无这印记,那时间法则便无法令修士归元。其后又会发生怎样的事体,那是谁也料不到了。
    幻宇既有此悟,便向云天轻合什道:“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云天轻听到此言就是一奇,自己所施的符文虽是极浅显的时空法诀,但这世间最艰深玄奥的法则就是时空法则了,幻宇能够在刹那间明悟此理,此人的灵慧之强,可谓当世无双了。
    眼瞧着光晕急速缩小,秦忘舒持定银锤,牢牢地守在入中,谷中修士虽众,也知道难以突破此人闯入归元境了。各人来此的目的不同,想法自然也是大相径庭。
    有一心要夺稻种的,知道终被云天轻占尽优势,不免垂头丧气者。有人则隐约明白云天轻启动归元境之意,知道机会尚在。那归元境一关一合,也就是瞬间罢了。唯一不知道的是,归元境会在何地重现。也不知能否及时赶将过去。
    林天弃立在人群之中,瞧见秦忘舒持锤与诸修斗法,心中又是感叹,又是欢喜。他原想上前助秦忘舒一臂之力,但秦忘舒一锤败尽诸修,真个儿是威风八面,无人可当。自己若是上前,秦忘舒敌我难辩,反令恩公为难了。
    身边的沈天钥轻声道:“原来秦忘舒竟反助云天轻挡住天下修士。”言罢叹息一声。
    林天弃皱眉道:“小师姐,那云天轻虽在这山中设下惊天大局,但此中究竟有何隐情,你我又怎能知道,恩公助他,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等不如静以观变也就是了。那归元境很快就会重开,我与恩公便有重逢之时了。”他对秦忘舒只有感激敬佩,又怎容他人说秦忘舒半个不字。
    沈天钥最担心的就是林天弃与秦忘舒见面,本来她以为林天弃听到“秦忘舒”这三个字后,立时就会明白此中因果,现在看来,林天弃似乎并不知道秦忘舒就是秦重之子。这让她略略松了口气。
    想来师弟自从军营行刺之后,就径直回宗,其后被逐出宗门,得遇秦忘舒,紧接着就得遇连山诀在山中潜修。这样算来,林天弃虽在红尘,却不曾听到红尘中的半点消息,秦忘舒的大名,大陈军民妇孺皆知,偏偏林天弃却不曾听过。
    此次伏阴山之行,也是自己探听到了消息。原以为只是想让林天弃来此散心,哪知却遇到这宿命的仇人。
    沈天钥庆幸的同时,也暗暗发誓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师弟与秦将军见面了。怎生想个办法,让师弟离开这里?”
    她本来是个最随性淡泊之人,遇事无可而无不可,平时极少去拿主意,自随着林天弃以来,更是懒得去动脑筋,此刻却因关乎师弟的性命,只能拼命想来。
    就见那归元境已缩成十余丈方圆,且那归元境入口已不止秦忘舒一人守把,虽都是境界低微之士,却也各擅绝学,诸修若想闯进归元境,拿住云天轻,抢夺许负心,那已是比登天还难了。
    沈天钥心中着急起来,若不能在此刻将师弟引到别处去,归元境乍合便开,师弟与秦忘舒重逢,也就是弹指间事了。
    情急之下,福至心灵,沈天钥忽地道:“师弟,你便见了恩公,又拿什么去见他?恩公来这伏阴山可是要寻洗垢池和归元草的。”
    林天弃深觉此言有理,连连点头道:“归元境中虽有归元草,只怕也难以拿将出来,洗垢池更是在这山中某处,前辈身在归元境中,又哪能分身去寻。此事正好由我你代劳。”
    沈天钥只想师弟离开此地,见师弟心动,便点头道:“不错,不错,若是双手空空,怎有脸去见他。”拉着林天弃急急的去了。
    秦忘舒见归元境既将闭合,诸修也皆在远处,一直绷紧的神情总算略略松了下来。盗幽则叫道:“秦兄,你被那灵虫咬噬,不知,不知……”又是担心,又是情急,还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曲止水一眼,曲止水只顾着哭,哪里能说出话来。
    秦忘舒道:“刚才只觉得胸前一凉,半边身子都僵了,此刻倒是觉得好了些。”
    曲止水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神色又惊又奇,道:“被我这灵虫咬了,你又怎能无事?”
    盗幽叫道:“你是盼着秦兄死在灵虫口中不成?”
    曲止水委屈之极,叫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偏偏还骂我。”也顾不得哭泣,便向秦忘舒胸前伸出手去。盗幽本想拦阻,却被秦忘舒示意,只好恨恨地收回手去。
    曲止水解开秦忘舒胸前衣衫,只见那衣衫被破了一个大洞,正是被这灵虫所咬,诸修瞧见衣衫上的洞口,皆是吃惊,被这般厉害的灵虫咬来,又怎能活命?
    就见秦忘舒的胸甲上伏着一只指尖大小的白色灵虫,瞧来晶莹剔透,宛若白玉雕成的一滴水珠,若只论这灵虫的相貌,倒也可堪把玩。但盗幽却是见过这灵虫的厉害的,瞧见这灵虫真身,不由打了个寒噤。
    幻宇道:“此虫被小僧禅识困住,已是动弹不得,盗兄不必担心。“
    秦忘舒的青鳞胸甲也被这灵虫咬去一块,看来幸有这胸甲挡住,秦忘舒方才免去一噬之厄。
    盗幽道:“秦兄幸有胸甲在身,这才叫吉人天相。”
    曲止水道:“这胸甲怎能挡住我这灵虫,一定是另有原因了。”
    秦忘舒道:“想来我体内两团神火,恰是这寒属灵虫的克星,此虫本来咬破胸甲之后,仍有机会噬我一口,却因怕这神火,也就不敢噬来。不过这灵虫口中的寒气倒也了得。”
    曲止水长吁一口气道:“老天保佑,秦哥哥不曾被这灵虫害了,否则我,我也不活了。”说到这里,眼圈儿又是一红。
    众人知道曲止水驱这灵虫噬人,那也是被逼无奈,无论是谁,若见到娘亲被人挟迫,那也是只能如此了。
    秦忘舒想起刚才云天轻替自己挡住柯猿飞的暗宝,定是受伤不轻,急忙转目瞧去,却见云天轻已盘膝坐下,正在运功疗伤。瞧其面色,却是十分地不好了。
    秦忘舒的太一神火已可救治皮肉之伤,对修士所受内伤想来亦有用处,但究竟该如何运用,秦忘舒哪里有头绪。
    他正要上前一试,云天轻摆了摆手,轻声道:“忘舒哥哥,那道魔魂尚未入境,若没了这魔魂,这座归元境仍是凶险异常,你,你快去瞧瞧,那魔魂来了没有。”
    秦忘舒瞧见归元境的入口,已缩成三尺大小,只怕立时就要合起来了,正想动用灵识去境外探魔魂的魔息,却已被归元境所阻。原来归元境口界力已成,无论是灵识还是魔魂,只怕都难以出入了。
    盗幽道:“怎地在这里归元境中,却需要这道魔魂?”
    云天轻道:“诸位有所不知,所谓归元境,不过是魔域的一块碎域罢了,只因魔界两方势力争斗不休,数千年来发生过无数大战,竟将这魔界一处紧要所在打得粉碎,那无数碎片汇到此处,就形成了归元境。若有这道魔魂,我便能得知境中虚实。”
    盗幽道:“就算是魔界,想来界中已是生灵不存,又有何惧?”
    云天轻摇了摇头,道:“既是魔界,自然就是魔修的洞天福地,这归元境在这世上已存了近千年,千年之中,境中究竟生出怎样的魔物来,天轻着实不知。”
    话音刚落,归元境口已然无声地弥合为一处,再无丝毫缝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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