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裳女子道:“你的心思谁又能猜得着?只是你需明白,那些人便是将我劫了去,也不会杀了我,妹子若是有失,那可就难说了。”
    素裳女子正是许负心,她虽被云天轻劫来这里,倒也安之若素。一来她的性情原是最平和不过,顺境也好,逆境也罢,总要想办法活下去。二来云天轻对她甚好,这几日相处,若不论及双方理念,其实倒像是姐妹一般。
    那云天轻见闻广博,谈吐风雅有趣,与其闲谈交接,大有如沐春风之感。且云天轻担心许负心不肯安心种稻,大有刻意讨好之嫌,样样都哄得许负心欢喜。因此这幽禁岁月,倒也没那么艰苦。
    云天轻道:“也只有负心妹子,才是肯真正替我着想的,我偏在你面前卖弄才智,委实是可笑了。其实我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让稻种早日种成罢了。“
    许负心笑道:“你惹来这许多修士,竟是为了让我安心种稻?“
    云天轻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世人身上若携了和氏璧这样的宝物,天下谁能放过他?负心所种稻种天下无双,那是比和氏璧还要贵重千万倍的物事,因此负心无论在何处,只怕都难以安席。“
    许负心叹道:“这个道理,我渐渐也明白过来,看来我这一生的命运,就是如此了吧。“
    云天轻道:“既然负心一出,必是天下轰动,倒不如转守为攻,与其让天下人来寻你,不如我就将他们统统引了来。“
    许负心道:“你莫非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吗?“说到这里,心中已是轻颤起来,只因刚才镜中瞧得明白,秦忘舒赫然亦在其中,若是秦望舒有失,自己真个儿是不能活了。只是不知何故,无论是许负心还是云天轻,却不曾提过秦忘舒半句,就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云天轻的本事手段,着实难测,别瞧她境界不高,论灵慧计谋,却是天下无双,若她真地下了狠心,说不定真能将伏阴山的修士一网打尽。
    而恰巧许负心也明白,若论心狠手辣,云天轻最是不缺了。
    云天轻笑道:“若想将天下修士一网打尽,天轻固然无此手段,但若想将伏阴山修士个个诛杀,那却是手到擒来。“说到这里,伸手在面前一块青石上一拍,那青石忽地现出青光一道,青光之中便现出一座玲珑小山。
    许负心瞧这座小山,似乎有些熟悉,稍稍一想,立时明白过来,这座玲珑山与伏阴山地势一般无二,只是小了数万倍。
    只见那小山树木葱郁,泉水曲折,瞧来竟是活的一般,也不知云天轻哪来的手段,竟造出这样逼真有趣的物事来,瞧来像是模型,隐隐瞧去,却是大蕴玄机。
    许负心笑道:“这玲珑小山倒也有趣,难得你造的这般相像。“
    云天轻道:“岂止是相像而已,此山本就是伏阴山的映射之像,两者之间气机相连,此山动而伏阴动,此山摇而伏阴震。这便是影从山图。我若想尽诛众人,只需将这小山一覆……“
    许负心霍地立起身来道:“这小小一座玲珑山,就能御控万里伏阴山?天轻的手段,真个儿是惊天动地。”心中震惊不已。
    云天轻笑得打跌,道:“负心妹子真是个实在人,我说什么都是信了。天轻哪来的手段能颠覆伏阴山,不过此刻不能,日后却是难说了。“
    许负心横了她一眼,嗔道:“既知我好骗,怎地却直是骗我。你快说说,这玲珑小山究竟有何玄妙?“
    瞧二人说话,哪里像是生死仇家,倒像是嫡亲相好的姐妹一般。
    云天轻道:“我也不瞒你,我事先在这伏阴山中设下机关无数,这座玲珑小山就是机关的总诀了,配合着这块洞天金镜,只需瞧准了机会,振诀发机,诛尽山中诸修固然不易,但若想杀掉其中某个人,那倒是容易的很。“
    此话虽是轻描淡写,但其中杀意森森,许负心岂能不明白,云天轻话中所指,自然就是秦忘舒了。
    若是许负心被别人寻到,许负心若是执意不肯,他人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将许负心杀了,那可不是完全没了占夺稻种的指望。
    但唯有秦忘舒一人,若果真能寻到这里,许负心那是决然要随他去的。
    许负心低声道:“你已在他身上设下夺命造魂符,他又如何敢来?”
    云天轻叹道:“好教负心妹子欢喜,你这位秦郎境界虽低,其一身修为却是高深莫测,这几日来,他身上的符文气息竟是慢慢地淡了,我在他身上所设的夺命追魂符想来也是无用了。”
    许负心又惊又喜,忙道:“他哪有这样的神通,若果然是有,又怎会中了你的计策。”
    云天轻笑道:“你又何必替他掩饰,那命符是我亲手所设,此符灵与不灵,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就算没了这道符,我若想取他性命,亦是易如反掌。”
    许负心此刻心中真个儿是七上八下,那云天轻话中虚虚实实,又怎能辩得明白,秦忘舒身上灵符失效固然是一喜,但影从山图犹在,却是一忧,但这两件事究竟哪桩为真,哪桩为假,许负心自忖没本事分辩了。
    瞧云天轻的意思,实有将伏阴山诸修一网打尽之志,此事究竟还有怎样的变化,亦是难测。
    她知道云天轻在这伏阴山中并非孤立无援,这几日她虽不见有人来,可云天轻时常凝神不动,面上神情,也是忽忧忽喜,忽而严厉,瞧那情形,必是在向他人传音,这说明伏阴山中,云天轻的助手亦是不少。
    那云天轻本是楚三公子座下,如今为着仙稻这桩事,楚三公子怎不助她?想来这影从山图的诸般机关布置,又怎是云天轻一个人可以完成的?这其中自然有楚三公子的庞大势力暗中加持。
    许负心心中念道:“忘舒,忘舒,你又何必前来,我在这里,本无性命之忧,你若是见了我,反倒送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她心中明白,秦忘舒来这伏阴山中,虽是为了救自己,其实却是要救天下人,她手中的仙稻就此变得格外沉重。
    或因知道仙稻一事关系重大,若是仙稻种成,那天下大局,身边小事必将为之一变,许负心这几日着实有些意兴阑珊,紫竹林中的稻田也是无心理会了。
    若是这世间没了这稻种,岂不是平安无事?
    但云天轻虽知许负心这几日懒散,却也不来催促,此女究竟又安排下怎样的伏笔,许负心也懒得去想了。仙稻之事,这世间毕竟只有自己才弄得明白,云天轻就算天纵其才,此事又怎能插手?
    自己哪怕十年八年也种不出仙稻来,云天轻又有怎样的办法?
    这也算是许负心小小的抵抗了。
    忍不住向洞天金镜中瞧去,只见镜中魔修化臂为山,已挡住诸修的七件法器,那魔修又腾出手来,右手中多了一件魔宝,乃是一根八尺铁鞭,此鞭一出,四幽洞前黑云更浓。
    一修不知厉害,见这铁鞭打来,也来不及收回法器,袖中飞出一道灵符,化为四尺金剑一柄,向上挡这魔宝,此符名为金剑符,化符为剑挡尽诸宝,是为苍南仙宗常见法术。
    幻宇变色道:“此件魔宝为打灵鞭,仙修灵符遇此魔宝尽皆无用了,诸位大修,切莫以灵符迎这魔宝。“
    然而幻宇虽是识出此宝来,说出声来却是迟了,那金剑被那魔宝打来,立时粉碎,此宝落将下来,就将那人打成稀烂了。
    诸修见这魔宝铁鞭厉害,皆是大惊,那用灵符斗法,本是仙修之士最擅长的手段,如今有这打灵鞭在此,诸修手段就失了一项,可不是更加危急。
    幻宇高调佛号,正要挺身向前,郑三娘大喝一声,祭出一柄刀来。
    郑三娘背负双刀,刚才只用了一柄,此刻再祭一刀,来与这魔宝相敌。若论郑三娘的双刀,亦非凡品。双刀名叫水火阴阳刀,阴刀轻盈如羽,快捷如飞,专可用来杀人。阳刀厚重如山,最可挡格御体。
    那阳刀铁鞭在空中一触,但只听“轰“地一声,那铁鞭打得阳刀灵光黯淡,顿时沉降三尺。
    幻宇面色更是一紧,原来这件打灵鞭不光能打碎灵符,亦能打压仙修法宝,那魔修本是仙修的死敌,种种魔功魔宝自然专克仙修之士。
    魔修这时再祭铁鞭,击向郑三娘的头顶,郑三娘已无器可御,而手中便有灵符,又被这魔宝克制,可见生死已在一线了。
    幻宇再不迟疑,手中禅杖飞起,急急迎向铁鞭,此杖飞在空中之时,竟引来天地响应,山谷皆发龙吟之声。秦忘舒瞧着那禅杖,似乎隐隐有龙形相随。佛门法宝,果然与众不同。
    山谷龙吟之声大起之时,那铁鞭上的黑光便是一散,铁鞭也在空空微微一滞,显然是被这佛门法宝所制了。
    那禅杖打将下来,立时将铁鞭打成两截,诸修见幻宇奏功,皆是一喜,魔修固然是仙修死敌,但佛门弟子恰是那魔修的克星。今日之战,全看幻宇的手段。
    幻宇口中道:“魔域中人,怎能来我凡界肆虐,今日小僧替天行法,要将阁下收去了。“
    说到这里,空中禅杖再次打来,那魔修亦是面露惊恐之色,抬起左臂魔山来迎。
    又听得一声巨响,魔修这条臂化魔山亦被打得粉碎了。诸修瞧见此景,更是心中大喜,常言道佛法无边,今日瞧来,果然如此。
    但红拂子面上却露出一丝担犹之色,秦忘舒凝神瞧去,只见幻宇的嘴角边,已泌出一丝血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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