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徐灵均忍不住微微皱眉, 看向了自己的小臂,白皙的手臂外侧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争先恐后地渗出几滴血珠子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几滴血上抹了抹,留下一片浅红色的印记,然后甩了甩手在训练服上马虎地蹭了一下。
    “怎么回事?让什么给刮出血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葛天行立刻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嫌弃地蹙紧了眉头:“知道你有一天怎么死的吗?懒死的!拿着擦擦!”
    说罢抓过手边的餐巾纸盒冲徐灵均扔了过去, 扔得高了一点,徐灵均敏捷地跳起来接住了。
    “懒不死, 在那之前就被你用本子纸盒什么的砸死了。”
    他不知死活的顶嘴迎来了葛天行不爽的一个脑瓜崩。
    “啧啧,扫冰车干什么用的, 留在这里这么大一块塑料片!还好不是废铁,不然你还得挨一针。”葛天行不爽地从刚刚的冰面上捡起一小块半透明物体, 用纸巾包好塞进了口袋里。仔细看了看徐灵均的胳膊,确定伤口很小,已经止血了才放心地走开。
    “刚刚起跳太早了,身体都扭起来了,最后才会来不及打开。”老父亲发现孩子没出啥事儿后进入了喋喋不休模式,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后外起跳的时候‘3’字步要转得稳,起跳的一瞬间,右膝盖要刷地一下伸直——看到了吗?快速,果断。”
    徐灵均专注地听着,一边听一边在脑海中模拟着动作。虽然葛天行巅峰期的跳跃能力也没有他强,但是毕竟也是出过四周的,了解四周和三周之间不同的发力方式,对于发力的肌肉位置很有经验,每次当他在某个动作上卡壳的时候,听听葛天行的总归是没有错的。
    心里默默叨咕着,徐灵均很快滑到冰场的另一头去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成功率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葛天行看着自己的弟子如此勤奋,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自豪。本来他也慎重考虑了要不要在这个赛季上鲁普四周——毕竟奥运赛季,徐灵均也已经是世界冠军了,稳妥路线似乎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然而家门不幸,他养了个特别能作妖的徒弟。
    作妖的徒弟前两年因为膝盖受伤打乱了一年出一个新难度的计划,于是去年一整年间训练得格外努力,早早就挂了钓竿开始练习4lo。可惜的是徐灵均的鲁普跳天赋和勾手比起来差远了,并未复制当年刚学会四周就搞出勾手四周的壮举,折腾了一整年,可算勉强做到了十次里能顺利落冰一半左右的成功率。
    不过这样的水平,平时练习可以,正式比赛还是不够用的。
    葛天行本以为徐灵均对上鲁普四周已经彻底死心,没想到作妖徒弟不声不响地在公开场合把这个成功率还不算特别高的鲁普四周给倒腾出来了。
    媒体一片欢欣鼓舞,都说真不愧是徐灵均呀,想出什么跳跃就出什么跳跃,天空才是他的极限!
    葛天行一口血直冲脑壳,只觉得这个死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咋不上天呢?
    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原谅他了!
    于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只好重新制定了徐灵均的训练计划,把下个赛季再上一次新难度提上了日程。
    事实证明徐灵均还真的验证了什么叫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或者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在紧锣密鼓的训练中,他原来并不是很稳定的鲁普四周成功率居然奇迹般地直线上升了。
    老父亲看着自己勤奋又争气得弟子,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这个休赛季是奥运赛季前的最后一段宁静时光,然而这宁静的表面下依然风起云涌。这个休赛季被不少冰迷们戏称为鲁普的季节,无他,正是因为各路世界名将不知道是怎么的,吃错了药一般,一个个和鲁普四周都杠上了。
    原来在所有的一线男单中,使用鲁普四周的只有波波夫和武井俊太两人,波波夫稳定性稍微好一些,武井的动作质量则完爆了波波夫,除去他俩,外加奇葩的点冰跳狂人徐灵均,剩下的所有一线男单的标准配置都是双四套,有后外点冰四周,外加萨霍夫四周两种四周跳,这样的基础分在国际赛场上也挺够用。
    然而这个夏天,先是亚德里安在wtt的finale四周大战上跳出了一个落冰不太好的鲁普四周,随后徐灵均又在国内的冰演上完成了鲁普四周连跳,随后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老大哥海默——可能上个赛季被徐灵均在世锦赛击败让他的心灵受到了重创,竟然在ins上传了一个动图,也是个鲁普四周!
    ……围观群众都呵呵了,你们是都跟这个跳跃杠上了吗?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回答,在随后的采访中,除了徐灵均进入了神隐状态,亚德里安和海默都表示他们的鲁普四周已经经过了大量的练习,如今有自信放在节目中使用了。
    不算急着上难度的海默和亚德里安,在玉壶里,葛天行最近也在陪着钟飞扬进行新的难度跳跃的练习。可惜的是钟飞扬的鲁普跳有点低空,出鲁普四周的希望不大,就把精力转投在了飞利浦上,目前偶尔能成一两个,距离放到节目中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葛天行感到一阵危机四伏了。
    这个时候他就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之前徐灵均和他说的关于上难度的话来,明明才十八岁刚过的年纪,葛天行真是想不通他怎么这么有忧患意识的。
    而且事实证明,徐灵均曾经那些或者杞人忧天,或者异想天开的主意都是正确的。
    想到这儿葛老父亲又有些心疼了起来,还是个孩子呢,怎么每天心思这么重?或许自己应该给他稍微放两天假,不要绷得太紧了。
    葛天行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得意弟子一丁点儿都不想要放假。
    一方面是新赛季即将到来的紧迫感,另一方面则是他如今迫切需要沉溺训练不可自拔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前一阵子,诸锐完成了给徐灵均的那一大堆备选节目的润色,坐在那里愁眉苦脸了许久。
    哎,每一套都好满意,挑哪个给乖宝呢?随便拿一套出来都不太舍得丢弃啊。
    完全被恋爱脑攻占的诸锐完全无视了节目这种东西都是互通的,徐灵均不用的他完全可以修改修改给其他的客户,还省了她不少脑细胞,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是他想着徐灵均设计的,绝对意义上爱情的结晶,就算都堆在自己的电脑里发霉,那也是绝对不能拿给别人染指的!
    最终诸锐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让徐灵均自己来听听看挑一挑。
    徐灵均在诸锐殷切的目光中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在他那个颇为舒适的办公椅上坐下,正准备像往常挑曲子一样把耳机戴在头上,却在看到诸锐掏出一个可爱的天蓝色马克杯,往里面装满了柠檬水的时候顿住了。
    顶着他有点好奇的目光,诸锐耳朵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备选有点儿多,渴了就喝点水,慢慢挑不着急。”
    然后便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装模作样地打开一本中的内容彻底吸引了一样。
    收到诸锐的生日礼物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上了徐灵均的心头,他赶紧摇了摇脑袋用耳机把自己和外界彻底隔绝了起来。
    然而这一试听,就听出了大问题。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让他虎躯一震的庞大文件夹数量。诸锐往年也会多编几套节目放在一起让他挑选,然而从来没有这么多过——这数量,用到他退役也是妥妥的了。
    而且每一个文件夹属性条上的文件大小都很可观,随便点开几个,音乐都已经剪了好几个版本了。诸锐为了方便他看,还很贴心地把不同类型的曲子分类整理好,古典、流行、摇滚、歌剧……各种风格,只有想不到,没有他没包括的。
    徐灵均看了看那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文件夹,好像心中柔软的一角被戳了一下。
    唉,诸哥怎么这么温柔,这么好呢?
    打起精神仔仔细细地把所有感兴趣的音乐类型都听了一遍,大致挑出了几个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具体选择哪两个,他还准备再思考一下,或者听听诸锐的意见。
    他在这里精心研究挑选的,都是短节目和自由滑,其实还有表演滑没有选。但是相比起短节目和自由滑,表演滑压力要小得多,技术上要求也比较低,重点在于创意和主题,因此徐灵均准备先把它搁置一下,先定下大头再说。
    然而就在他最后滚动鼠标的滚轮,检查自己有没有漏网之鱼的时候,却不小心按到了鼠标左侧的返回按钮,电脑屏幕一闪,退出了名为“徐灵均”的文件夹,回到了上面的母文件中,没想到的是竟然没有回到全都是选手名字的文件夹的那个页面,而是又进入了一个更加干净清爽一点的“徐灵均”文件夹。一个被塞在角落名为“未命名”蓝色小图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白色的小箭头被移到了文件夹的上面,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很久以后,每当徐灵均回想起这一刻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事情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比如现在,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好像这是个不该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一般,却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吸引力,诱惑着他点下去。
    淡定,一个文件夹而已,你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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