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神域幽绿之墙,如一块掉在淤泥里的破布,被撕成碎片,发出低沉而含混不清的声响。神域中丝丝缕缕的诡异灵力,也有灵性般地尖声哀鸣。
    多少岁月了,自从他晋升到魔神的那一天,这神域便由其毕生所学的诸多功法凝聚而成,一路走来屠戮过无数低下的天魔、人类,甚至还吞噬过和他同等实力的仇敌。从来都只有吞噬和杀戮,只有尽情的释放和滋长,没想到在今天成功入侵传说中的九州大陆之后,却迎来被撕裂的痛苦。
    神域乃是和他的神魂深处紧紧相连,在被灵盾撕裂的那一刻,魔神的一缕神魂也被无情抹杀。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颤抖,让他顿时瘫软蜷缩,猩红的双眼也浸出股股鲜血,字狰狞的脸庞滴下。
    “啊!”
    一声刺骨的哀嚎响起,宣示着魔神的痛苦,也宣示着他的愤怒。他庞大锋利的魔爪在空中乱抓一通,神魂受损的身躯在盛怒之下,瞬间被一股肃杀的冷意覆盖,令人心悸。
    魔神凭着所剩不多的功力,进入狂暴状态。虽然功力下降了很多,但速度似乎有增无减。他神念一起,瞬移到龙武河身旁,用神之境界锁定目标,然后直接利爪划出。刀锋般的利爪,在空中留下凌厉的弧线,带着众人难以理解的力量,带动空间颤抖。
    “武河小心!”
    司马灵素看见魔神神域被破,神魂受损,却依然爆发起来,心叫不好。龙武河刚才只手相抗,虽然化解掉惊天一拳,但自己也受了明显的伤,还是谨慎为好。
    在远处观看的众人,一时间焦急万分,想出手帮忙,但又不敢。毕竟,刚才实力强横的几位灵圣修者,只一招便败下阵来,连大长老都瞬间惨死,他们这些人上去,很可能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到,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在境界之力的锁定下,龙武河怒眉紧锁,死死地盯着魔神的动作。等到巨大而锋利的魔爪划下,他竟然不闪不躲,再次用御字诀抵抗。
    “砰!”
    密实厚重如金刚之盾的灵盾,和撼动虚空而下的利爪撞在一起,发出铿锵有力的巨响。龙武河腰身一沉,被压下去一大截。
    可是反观天魔,带着神境之力的魔爪,虽然已经微微刺穿灵盾,但其中四根指骨却纷纷断裂,发出清脆的骨折之声。如果不是与灵盾的撞击声同时发出,众人应该可以听见这个特别的响声。
    魔神的痛苦更加严重了。本来左臂已经自断,现在吸食血肉精华受阻,右手又几乎废去,眼看要被一个灵圣巅峰的人打败,魔神心里羞愤难当,恐惧蹿升,一时间情绪复杂。
    亿万年来,天魔一族无时无刻不想从虚空深处走出,回到曾经的故土,一雪前耻。如今他们历经万千岁月,终于掌握破开九州守护大阵缺口的秘法,并成功进入。而自己却要在功成身就的一刻,被一个神境都不到的人打败,这是多么的不甘?
    一品魔神深陷的双眼充满怒火,冷冰冰地看着龙武河,看着远处的一群蝼蚁。在龙武河掸开他无力的右手,准备一举攻击要害时,他心念一起,大距离退开,然后从丹田中释放出一缕魔力。魔力形影薄削,似刀锋一般,朝右臂肩膀处砍去。
    刷的一下,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魔神竟然再次自断手臂。右臂在那一缕锋利的黑色魔力之下,倏地斩断。和人血一样鲜红的血液,从肩膀断口处汩汩流出。
    “爹,这是自补之术,要当心!”
    叶飞想起他之前和九大尊者激战的情形,知道这不是什么“自暴自弃”,而是自补邪术,连忙提醒龙武河。
    龙武河听到第一个字,心里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波澜,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他一眼。炽热的眼神中,流露着一点兴奋,一点欣慰。
    这一眼不长,只顷刻之间。龙武河回过头去,正好看见魔神被切断的右臂,化作一团黑色烟雾,没入体内。
    自补之术有正邪两种,不消说,眼前这种,乃是自残邪术。他早年苦修之时,曾在藏书阁翻阅过这一类功法,其中阴邪残忍的手段,恐怖可怕的力量,让他都大为震惊。
    龙武河毫不犹豫,加速正脉和旁脉的龙元运转,冲御字诀连用,瞬间来到魔神眼前。两只手紧紧握拳,带着炽热的龙炎重重轰出。
    魔神正在吸收残肢精华,被龙武河的出现吓了一招,大惊失色,连忙接招。可是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右手刚刚断掉,慌乱之中连忙催动神力后撤。
    只是那一恍惚,他在时机上便已失了一手。神力运转之下,身影尚未变得模糊,那双带着熊熊龙炎的铁拳,便已经沉重地打在了胸口。一股直击神魂的震颤传开,整个魔躯如纸片般飞掠出去。
    魔神还在半空中,便口吐鲜血。残肢精华所带来的强大力量还在凝聚中,便一下子被震散,体内五脏六腑如水晶般碎裂成渣。
    这是致命的两拳,带着龙武河全力的狂怒气息。刚猛的龙炎在他身上如蛆附骨,灼烈的龙元流转在碎裂的各处经脉之中。下一刻,随着爆字诀的发动,魔神残缺衰弱的身躯轰然爆炸开来。丝丝缕缕的玄妙神元,如云烟一般漂浮而出,然后散在无尽海水之中,湮灭了。
    巨大的缺口处,灵海浓郁的灵气仍在不断的流入虚空。缺口边缘,龙武河刀削般的身影和面庞,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大家沉重已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放松之意。不过这一丝放松,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龙武河再次口吐鲜血,两手紧捂着胸口,看上去动弹不得。
    叶飞等人连忙飞身上前,将他扶起。司马灵素流着泪为他把脉,伤心的眼中再添一分绝望。她知道,龙武河元气大伤,本源折损,怕是不行了。
    龙武河艰难地抬起双眼,看着司马灵素泪人一样的脸庞,露出一丝微弱的微笑。二十多年了,他终于从上古禁制中出来,能再见到自己的妻子,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只是再看时,他发现司马灵素眉心深处黯淡无光,不免一怔。他也知道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司马灵素修炼了禁忌之术,寿元已尽,怕是不日便将陨落。
    两滴清泪欲夺眶而出,诉说着诸般无奈和感伤。
    二十七年不见,龙武天也已经步入中年,晋升到灵圣中期。可是眉宇之间,依然能看出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弟弟的影子。
    还有一位,就是一个陌生的,但刚才却喊自己爹的年轻男子。龙武河仔细端详一番,看着叶飞坚毅的面庞,以及无畏而又悲伤的眼神,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天儿,为父……”
    龙武河想说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二十七年的想念,二十七年的愧疚,还是二十七年的心愿?
    如今重见天日,却是天魔入侵之时。他有太多的事情向知道,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千里之外,还有一股更加强大的魔神气息。
    “你们快回去,回到龙域,去请凌云之主!对了,二弟呢?”
    众人听到他的问题,纷纷一阵哽咽。他还不知道,凌云之主已经战死,而其他个大州主见死不救,纷纷逃回老巢。他更是不知道,口中的二弟,如今为了一己私利,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卑鄙阴险之人。
    大家没有回答,任由沉默肆虐。最后还是司马灵素开了口:“好,我们这就回撤,我们一起回去。”
    司马灵素说着,将他扶起,准备和众人撤回龙域。可是龙武河却拒绝了,沉重的脸上,露出无比坚定的凛然之色。
    他看向千里之外,九州守护大阵的小缺口,身上再度爆发出强大的巅峰气息。
    “住手,你在干什么!”
    司马灵素拉住他的胳膊,央求他停止燃烧本源。可是龙武河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仅没停下来,反而更加不遗余力地燃烧着。
    这简直是自杀的行径。可龙武河知道,今日即使他拼尽全力,胜负也还未知。
    “你们快走!”他大喝一声,带着龙族族长的威严,凌厉的眼神不容任何质疑。
    这样的威严,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身影,是在龙武权身上永远也发现不了的。这是一个真正的龙族族长的气魄,是一个龙皇血脉传承者的勇武精神。
    大家不想离开。特别是叶飞等人,怎么舍得丢下他一个人离开?龙族之人,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一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龙武河看着大家毅然决然的表情,脸上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他很高兴死前能从族人脸上,看见勇敢无畏的龙族精神。可是他的手,却在心念锁定之后,倏地朝众人所在的方向打出。
    悄无声息地,众人四周浮现出一道道光幕,围成一个六方天地空间,与周遭的世界隔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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