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东方宿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凉水直接浇在了怒不可遏的蓝世勋头上,令他瞬间意识到刚刚自己口不择言在无意之间已经得罪了东方宿。蓝世勋的脸上看上去略显尴尬,而在尴尬之中还带有一丝愠怒,他尴尬的是刚才情急之下的口误将东方宿的矛头引向了自己,而愠怒的是蓝世勋在东方宿言行举止之间竟是没能看到半点对自己的尊崇之意。
    要知道这次推翻圣域领皇的计划可一直都是蓝世勋在主持大局,无论是东方宿还是兽族,其实都是蓝世勋找来助自己成就大业的帮手罢了。说到底蓝世勋才是主,而东方宿和卫离都只不过是客而已,但此时此刻的账内局势,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东方宿是否已经反客为主,因此无论是座次还是气势,甚至是说出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东方宿始终都处在一种高屋建瓴的姿态上,而蓝世勋则沦落成与卫离同等的地位,这种主客不分的错觉莫说是蓝世勋感到不自在,就蓝世勋麾下的这些将领们也同样感到一阵憋屈。
    “东方教主!”褚凌天似乎看出了蓝世纠结的心思,于是出面开口道,“蓝大人自然不是在向教主兴师问罪,只不过玄宗没有提前剿杀陆一凡和魂宗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现在既然同坐一条船,大家就应该坦诚相对,蓝大人自北疆起兵之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及时告知东方教主从不隐瞒,那东方教主擅自放过陆一凡一事,于情于理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们蓝大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褚凌天乃是蓝世勋的心腹爱将,虽然东方宿地位超凡气势骇人,但为了蓝世勋,他依旧敢铤而走险地去向东方宿讨个公道。
    而褚凌天此话一出,账内的气氛就变地更加诡异起来,卫离已经带着自己的人在不经意间向后稍稍退了两步,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要退避三舍,不掺和东方宿与蓝世勋之间这场纷争。站在东方宿身旁的明王龙侯,他那凶狠而凌厉的眼神已是直直地投向了褚凌天,双眸之中凶光毕露,丝毫不加掩饰地彰显着浓浓的杀意。而妖娆妩媚的明王朝歌却是用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着蓝世勋,看那意思似乎是在钦佩蓝世勋的胆量。
    “上百年了!”东方宿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终于缓缓地开口了,而他一张嘴,也如冲锤擂鼓般狠狠地震醒了账内各怀心思的众人,“已经有上百年没人敢这么与本尊说话了!”说着话,东方宿的嘴角却是微微一扬,他竟然笑了起来。那张比女人还要细嫩柔美地容颜配上他苍老而略显沙哑的笑声,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而更重要的是,此刻东方宿的双眸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褚凌天,这可是褚凌天第一次与东方宿对视,这种感觉令他说不出的难受。
    东方宿的一番话,令褚凌天的心瞬间被揪到了嗓子眼,他大气都不敢喘地紧紧注视着东方宿,身上的铠甲也已经被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给完全浸湿了,浑身的肌肉僵硬到恨不能不听使唤,就连隐藏在袖口下的双手此刻都在微微颤抖着。褚凌天在心中暗自责备自己的怯懦,可实际上他的恐惧并不单单来源于他的内心,而更来源于东方宿在有意无意之间所向他释放出的那股威压。
    “本尊可以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东方宿依旧笑盈盈地望着褚凌天,“但要用你的命来换!”
    “嘶!”东方宿此话一出,账内众人瞬间被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蓝世勋一方的众将领,此刻一个个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马如风的两只拳头攥的嘎嘎作响,内心的愤怒与紧张令他气喘如牛,只见他低着头瞪着眼,那只独眼中血丝遍布,这是一种不敢直视但却又不肯服输的眼神,紧张中带有愤怒,而愤怒之中却又带有几分深深的畏惧。
    “你换不换?”东方宿面似桃花般笑的分外迷人,却也笑的异常恐怖。
    “我……”褚凌天想鼓起勇气硬着头皮为蓝世勋争到底,但真当硬气的话到了嘴边的时候,他却是感到舌头一阵发麻,喉咙里就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以发出半点声音。
    “东方教主,手下的人不懂事刚刚出言冒犯,还望东方教主能够海涵!”蓝世勋迈步向前不经意地挡在了褚凌天身前,同时还对着东方宿拱手说道,“东方教主所做的事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蓝某自然是信得过的!”
    “还是蓝大人懂礼数!”东方宿幽幽地笑道,“既然蓝大人出面保他一条性命,那本尊也就不再深究了。”
    “其实蓝某至此有一事尚不清楚,还望东方教主直言相告!”蓝世勋话锋一转开口问道,“不知东方教主此番前来我大营之中究竟所为何事?”
    “教主四方云游恰好路经此地,知道蓝大人这段时间攻城破寨的实在是辛苦了,所以特意入营想替蓝大人暂时主持围困金陵之事,也好让蓝大人好好休息一下!”这次回答蓝世勋问话的人是玄宝,而对于玄宝的回答,东方宿则是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玄宝的意思。
    “什么?”
    玄宝此话一下子便引起了蓝世勋众将的一阵惊呼,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谁都能听的出来东方宿根本就不是前来助阵的,而分明就是来此夺权的。
    蓝世勋为大业精心谋划布局了这么多年,历经艰辛闯过重重劫难,好不容易今日杀到了金陵城下,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却万没想到东方宿竟然想在最后时刻尽收渔利,坐享其成。这对于蓝世勋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羞辱。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马如风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抬起头来瞪着一只猩红的眼睛怒视着东方宿,如咆哮般怒声喝斥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我们从北疆起兵的时候你们不来?一路南下攻城克寨的时候你们不来?沙场征战九死一生的时候你们不来?现在已经围困了金陵城,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你们来了,而且一来就想夺我们蓝大人的权,这未免也太卑鄙无耻了吧?”
    “放肆!”
    “轰!”
    龙侯闻言虎目一瞪,一股刚猛到马如风根本就无法抗衡的气势瞬间破体而出,如一道风刃般直直地扫向马如风的身体,速度之快令马如风根本就来不及有半点反应,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马如风口中陡然发出一声闷哼,接着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他那魁梧的身体直接撞破了中军大帐,随着‘嗤’的一声大帐被生生撕裂,马如风整个人也狼狈地飞了出去,最后重重地砸落在了中军大帐十几米之外,而落地后的马如风口鼻之内不断地向外冒着血沫子,而他胸口处的铠甲也被刚刚那道风刃给震的稀烂,铠甲上破碎的鳞片也直接扎进了他的身体内,令他的胸口处此刻看上去是一片血肉模糊夹杂着破碎铠甲的惨状。
    马如风并没有失去意识,但他显然已经不能再站起来了,只是不断的在地上挣扎着、扭动着,口中还不住地发出一阵阵低沉的痛呼。
    “马副将!”
    “噌噌噌!”
    见到马如风被打,帐内的其余将领纷纷惊呼一声,继而便迅速抽出了各自地刀剑,一个个心有余悸地盯着龙侯,生怕他再度出手伤人。
    “这……这是做什么?”蓝世勋也被彻底激出了火气,他满眼恼怒地注视着东方宿,口中义正言辞地说道,“东方教主,自从我们合作以来我蓝世勋从未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现在一出现便要夺我大权伤我爱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这是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吗?”
    “你的人说错了话,龙侯明王便替你稍稍教训他一下!”东方宿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语气依旧轻松而淡然,“蓝大人莫不是忘记了,当初卓狼之难是谁帮你劝退了兽族大军,让你有机会坐上镇北公的宝座?在封城的时候是谁助你解决了楼宗,让你博得了领皇炎崇的信任?北疆之战的时候是谁告诉你玄正秘密前往北疆探查的消息?又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暗中帮你解决习尘所带来的种种麻烦?这么多年,你难不成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在朝堂之内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你在领皇炎崇面前所立下的不世功勋,其中十之八九都是本尊暗中帮助的结果。就连蓝晋被本尊破格收为关门弟子,说到底也是出于本尊对你的厚待!怎么?蓝大人如今翅膀硬了,所以就对我这个老人家不屑一顾了?不是本尊鸟尽弓藏,我看是蓝大人有意想杀鸡取卵吧?”
    果不其然,蓝世勋一直自诩执掌大局,但实际上在东方宿的眼中,他不过也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东方宿的一番话令蓝世勋的心头是说不出的酸楚,虽然东方宿所言不虚,但蓝世勋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凭借自己的努力所做的事情却一点也不比东方宿帮他做的少。他能坐稳镇北公这个位置,就算是有东方宿的暗中帮助,但真正关键的地方还都是靠他自己。朝堂勾心斗角的权谋,密谋造反的整盘计划,甚至是北疆之战的每一步战略都是蓝世勋自己想出来的,而东方宿所做的事情只不过为他提供了一些消息和摆出默许的态度罢了,其实真正做事的人一直都是蓝世勋和他的麾下,渡尽劫波的是他、兵行险招的是他、提心吊胆的是他、九死一生的还是他,因此在蓝世勋的意识里,自己是主,而东方宿不过是在辅佐他,这个信念他一直都未曾动摇过。
    直到……刚才东方宿说出那番话之前!
    原来,从始至终蓝世勋都没能真正看清自己的位置。自以为是下棋的人,可到头来不过又沦落成了东方宿的一颗棋子。自古便是共患难易,而共享福难。之前种种劫难他们皆可以同仇敌忾,而今日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往日的同心同德却在瞬间分崩离析,又岂能不叫人感慨?
    “东方教主!”蓝世勋面色铁青地注视着东方宿,双拳被他攥的泛白,脸上肌肉抖个不停,就连脑门上都隐约能看到一条条暴起的青筋,“你不要忘了,五域之内教主绝不能夺领皇之位,否则必将以违背天道而遭受天罚!”
    天罚之说是婆娑五域内广为流传的一种诅咒,其意思大致是五域的皇族都是承天受命,教主之责是捍卫一方领域,以至强的武力来辅佐领皇统治一方。领皇乃是皇族世袭,比如圣域的炎氏一族便被奉为皇族,世代领皇也皆由炎氏族人世袭罔替。而教主则是由当时领域内的至高强者担任,他们并非出自一个家族或者一个宗派,而是能者居之,强者居之。天道云:领域教主绝不能夺取领皇之位,否则便会因为违背天道而遭受天罚,死而不惜!有领域内的至高强者坐镇捍卫皇族,那其他人即便是有夺位之心,只怕也没有那个本事了。这也是数百万年来,圣域领皇始终由炎氏一族罔替,而从未出现哪一任圣域教主夺取皇位的原因之一。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能成为教主的一般都是极其痴迷于修武之人,而这些人往往对于权谋皇位并不感兴趣。
    当然,也不乏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比如数百万年前的兽域教主麒麟王,他就光明正大的夺了兽域领皇之位,只不过后来死在了西皇冥远的手中,兽域皇位再度回落到之前的皇族之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天罚?而今日的东方宿,或许也正因为顾虑到了这层原因,所以才会假借蓝世勋之手实现自己的野心。
    可是,也有人说这是五域的皇族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故意编造出来的鬼话,天罚之事纯属无稽之谈,毕竟真正的天罚谁也没有见到过。又或许,真正的天罚与人们心中所臆想出来的天罚也许根本就不一样。
    而蓝世勋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其实也是在东方宿将他逼到忍无可忍的境地才迫不得已而为之。无论天罚是真是假,这都是蓝世勋钳制东方宿最后的一张底牌。只要东方宿对天罚有哪怕一点点的顾虑,那他就断然不会亲自登上领皇宝座,到头来还要借助蓝世勋来实现他的野心,而以蓝世勋的本事和手段,只要让他能在名义上成为领皇,那日后渐渐的独揽大权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毕竟东方宿膝下无子,而蓝世勋却是有一个偌大的家族可以延续香火。就冲这一点,蓝世勋明知东方宿有利用自己的嫌疑也迟迟不肯撕破脸皮,就是为了能顺利登上领皇之位。而今日,东方宿竟然欲要夺了自己的大权,说不定接下来就会罢黜自己自己登上皇位,或者是再找一个容易控制的新傀儡,可不管哪种情况都绝不是蓝世勋愿意看到的。
    “况且若是东方教主真的如此不念旧情,就算是蓝某肯交出大权,只怕我麾下的十几万大军也不会就此甘心吧?”蓝世勋最后还不忘用十几万大军为自己做保,毕竟在东方宿眼里,除掉自己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但他深知东方宿现在还需要依仗自己的十几万大军围困金陵城,毕竟大功告成与即将告成还是有区别的。就目前而言,他们距离成功的确还差上一步。
    或许是蓝世勋的威胁起到了一些作用,在他的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之下,东方宿竟是一改之前的审视与轻蔑,淡淡地笑道:“蓝大人有蓝大人想要的东西,而本尊也有本尊想做的事情。皇位并非本尊之志,你大可拿去便是!本尊只是担心蓝大人的身体,但若蓝大人执意亲力亲为,那本尊倒是也落个轻松自在。至于卫离将军……”
    “东方教主只管安心休息,卫离将军蓝某自会劝他留下,而且在不久之后,蓝某还会将炎崇的人头送到东方教主面前!”蓝世勋心里始终在暗自捏着一把冷汗,当他听到东方宿肯退让妥协之时,心中的那块大石也算是暂时落了地。
    “好!”东方宿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蓝世勋,继而缓缓地点头道,“朝歌明王暂且留在营中,希望你能助蓝大人一臂之力!”说着,东方宿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朝歌,而朝歌则是柔情万种地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便用她那双勾人心魄的媚眼来来回回地打量起蓝世勋,那种感觉似乎是在欣赏一个稀罕的宝物。
    “哈哈……”
    伴随着东方宿的一阵淡笑,还不等蓝世勋再度张口,只见东方宿却是轻轻拂动衣袖,顷刻之间他和龙侯明王、玄宝以及一众玄宗弟子的身影,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诡异的消散在了中军大帐之内,即便是眼睁睁的看着,蓝世勋等人依旧没能感知到半点气息的波动。东方宿不过是挥手投足之间所表现而出的恐怖境界,实在令账内的众人一阵汗颜。
    “东方教主就这么……走了?”范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吐沫,一向精明的他至此都没能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教主尚有要事,今夜诸位都很辛苦。褚将军,你现在可以下令全军入帐休息了!”朝歌摆动着柔若无骨的身姿缓步走到蓝世勋面前,而就在她走近蓝世勋的时候,一抹令人陶醉的特殊香气便是扑面而来,令蓝世勋不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今日开始,小女子怕是要烦劳蓝大人多多照顾了!”
    朝歌语速极慢,嘴角轻笑两靥桃花,一双媚眼勾魂而夺魄,再加上那沁人心脾的诱人芬芳,丰腴身姿下所透着的那股柔腻的温润,令古井不波的蓝世勋不禁心神摇晃,眉宇之间也随之涌现出一阵淡淡的迷惘之色。
    “好……好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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